黑枪。

    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热沃丹派来八个兵供他驱使。

    有一队凶神恶煞的士兵做依仗,大本汀行事愈发无所顾忌。

    那八个兵平日里也是偷鸡摸狗、调戏妇女,活脱脱一副德性,搅得镇上不得安宁。

    现在可倒好,皮埃尔没去找大本汀谈谈,大本汀抢先找上他了。

    “他们想干什么”皮埃尔的眉心拧成一团“知道吗”

    萨木金抢先“好像又要抓壮丁带着征丁令和枷子来的。也可能是来抓我们的。”

    “钩儿去通知大家。”皮埃尔当机立断,这肯定不是一家一户的事。

    安格鲁重重点头,跳上马背,朝着杜萨村去了。

    逃兵们在米切尔大宅重聚一堂。不光是杜萨克,还有其他四村的人。

    旧教徒、新教徒,能赶来的都来了。

    大家逃回来时一人牵走一匹马,所以行动很快。

    “马上就逃现在就溜”安格鲁焦急地嚷嚷着。

    瓦希卡瞪了他一眼“你光棍一个,倒是好走我们还有一家老小呢”

    狼镇代理镇长兼代理驻镇官大本汀撤掉了安格鲁的卫兵职务,转手给了他自己的傻儿子。

    杜萨村的马群也没了,因为战马都被杜萨克们骑走。

    小马倌安格鲁又变得无依无靠。

    他不会种地,又不愿干吃米切尔家的闲饭。

    于是安格鲁便骑着红鬃在附近的村镇游走,靠给大牲口看病挣口吃的。

    安格鲁反问“不走怎么样要么抓丁要么抓逃兵。你以为躲得过吗”

    “抓逃兵,我就躲到大角河对岸去。我硬是不去不就完了嘛”

    “他们会硬把你拉去”

    “叫他们试试看吧。我又不是他们拴上缰绳的小牛犊儿。”

    皮埃尔叹了口气“别说是抓逃兵,就算是抓壮丁我也不去。他们害死了温特斯蒙塔涅,我说什么也不给他们卖命。你们还想给他们卖命必须得走,关键是往哪走。”

    “别管那么多,逼得急了,找个地缝也得钻进去。”

    “当当当当”突然隐约传来钟声。

    狼镇教堂的大钟响了。

    这钟声冲下钟楼,漫过广场,滚过青色的荒野和黑色的农田,撞到树上碎成小块,消逝了。

    然后是连续不断的惶恐钟声“当当”

    “听到了吗”安格鲁瞪大了眼睛“这是催命呢”

    皮埃尔打定主意“那就走愿意走的跟着我,不愿意走就留下。”

    “就走”安格鲁激动地跳起来。

    瓦希卡艰难地说“血里火里咱们都肩并肩趟出来,你们要是走,我也走。”

    约好集合的地点和时间,逃兵们各自散去,回家准备干粮和其他东西。

    皮埃尔找到妈妈,却发现妈妈和妹妹已经为他准备好干粮、衣服和靴子。

    “走吧,孩子。”爱伦轻轻亲吻儿子的额头,解下圣徽挂在儿子颈上“我们能照顾好自己。”

    斯佳丽也柔柔地说“你走吧,哥哥,我会好好藏着牛和马,不让他们发现的。等你回来,咱们就有小马驹了。”

    狼镇的逃兵们再次集结,逃离家乡。

    来抓他们士兵扑了个空,大本汀和军官这才发现他们逃了。

    黄昏的时候,那军官带着六个骑兵从狼镇出发,踩着逃兵们的脚印追赶。

    夜雾在荒原上翻滚,在山谷中盘旋,舔舐着洼地和山崖。

    云雾弥漫的土岗反倒显得亮了许多,鸟雀在嫩草中争呜。

    月亮在芦苇和榛子丛生的水洼里划动,宛如一朵盛开的睡莲。

    “他们跑不了多远”那军官回头催促手下“快呀赶快”

    突然,一道绊马索从路中央“唰”地升起。

    那军官的战马绊在绳上,猛地向前栽倒,将背上的骑者狠狠甩了出去。

    军官摔得七荤八素,在土里滚了三四圈方才停下。

    另外三名反应不及的骑兵也被放倒,只有后面三名骑兵险而又险地勒住马。

    十几道人影从土路两侧的长草里跃出。

    他们不喊杀也不说话,沉默地制服摔在地上的四人。

    其他三名骑兵连刀都没来得及拔,就被拽下马。

    军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让他们不敢有动作。

    那军官肩膀耷拉着,显然已经摔断。

    他原以为不过是群丧胆的逃兵,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敢反击。

    军官异常冷静,试图说服逃兵们“你们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如果我死了,你们全家都要被株连。我会为你们说好话的。”

    另一名军士则在暴怒大骂“你们这群狗杂种好大的狗胆”

    黑暗中的逃兵仍旧一言不发。

    在荒无人烟的原野上,只能听见军官颤抖的声音和军士的怒骂。

    “有跑掉的吗”皮埃尔开口问。

    “没有。”瓦希卡确认。

    “拖到林子里去。”皮埃尔的语气仿佛在喝水“别在路上留血迹。”

    军官意识到这群逃兵要干什么,他拼命挣扎,情绪变得失控“你们就不怕全家连坐吗我保证你们安全别别杀我我为”

    瓦希卡倒转刀柄冲着军官面门狠狠一砸,军官就哑巴了。

    萨木金如法炮制,那军士顷刻间也哑火。

    追兵们惊恐地发现,路旁的小树林里居然已经挖好了坑。

    “直接埋”瓦希卡问。

    “不,给个痛快。”皮埃尔回答。

    瓦希卡抬手把军官抹了脖子,他很小心,没有让一滴血落在坑外。

    然后是军士。

    然后是其他人。

    一名骑兵吓得尿了裤子,苦苦哀求“我也是杜萨克,别杀我。”

    “我也是杜萨克。”皮埃尔面无表情反问“你不是也来杀我吗我只想种地吃饭而已。”

    七个追兵的尸体被放进坑里。

    逃兵们把土填回去,小心翼翼把草皮铺回原位,像其他地方一样堆上枯枝和落叶。

    这里很快就会重现生机,植物会因为肥料的滋润更加旺盛地生长。鸟儿会在这里歌唱,老鼠会在这里做窝。

    “他说的株连怎么办”瓦希卡问。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会算失踪。”皮埃尔吩咐道“把路上的痕迹清干净,把马蹄印引到远处去。”

    安格鲁走过来,惋惜地说“那四匹马废了,只能吃肉。另外三匹还能用。”

    “带上它们。”皮埃尔挥手“我们走。”

    树林里静悄悄的,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只能隐约听到安格鲁伤感的声音“可惜了那四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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