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沈宴清叹息点头, “那晚恰逢村长寿辰,家里有两个小孩贪玩,寿宴过后仍留在村长家里。山匪是夜里闯入杀的人, 第二日消息传开, 村长就将这两个孩子先留在了自己家中。臣已将他们接来了京里。”

    虞锦心中五味杂陈, 告诉她“送他们来宫里, 等邺风醒了,朕让他见见。”

    沈宴清应了声诺, 便告了退。不多时又有暗卫入殿禀话,是沈宴清差去江湖上打探消息的人。

    那些药都是她们去黑市上寻来的,但黑市上的人警惕心本就颇高, 对生客更不愿多做解释,药效她们便也都只知个大概。好在沈宴清谨慎, 一应药物都买了双份,一份送回宫中, 一份交给一众手下继续在江湖上打听,两日下来也问了个八九不离十。

    那暗卫禀说“红丸是按月服用的解药,若到时不服便会毒发, 一连折磨上十日, 直至咽气。”

    虞锦问“那金丸呢”

    “金丸是真正的解药,一剂即可彻底解了毒性, 再无后顾之忧。只是”暗卫迟疑顿声,虞锦神色一紧, 暗卫忙又续道, “江湖传言这东西药力极猛, 虽能解毒,但服用者常会记忆混乱。短则几个月, 长则几年,因人而异。”

    虞锦的紧绷的神经又松下来。能解毒是最要紧的,几个月、几年的记忆混乱算不得大事。宫里又不是养不了这样一个人,若真出了那样的事,养着就是了。

    她只又问“这毒药出自何人之手,可打听到了”

    暗卫说“出自一西域毒医之手。臣等差了暗线出去叹她口风,想问出背后是谁,她却嘴巴紧得很,半个字也不肯说。沈大人原想抓了人交给诏狱审,后又得知此人在江湖上牵涉甚广,若真动她恐怕麻烦不断,不敢贸然行事。”

    虞锦深深吸气。

    这人是动不得。大应立国数代,朝堂与江湖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江湖人士轻易不会入市,不会搅扰百姓生活,朝廷便也不会随便踏足他们的山头,两方巨大的势力都很有自知之明地在对方世界里假装不存在。

    是以真要动这些江湖人士,她就得有充分的理由――譬如已查实有人要谋逆,而谋逆之人与江湖中人过从甚密。如今这般,有人意欲谋害皇嗣之事没有证据,真正牵涉其中的只有邺风,她大动干戈倒显得像是欲加之罪了。

    斟酌半晌利弊,虞锦道“告诉沈宴清,轻易不要招惹他们,但这事要接着给朕细查。”

    “诺。”面前暗卫一应,虞锦摆摆手,她便也告退了。

    殿里归于安静,正值傍晚的昏暗初显之时,又尚没到需要燃明灯火的时候,宽阔的殿阁中便呈现了一种微妙的灰暗。这灰暗让人压抑,虞锦置身其中,心里一阵阵地发着沉,抽离不开那股难过的情绪。

    她感觉背后像有一头巨大的猛兽,正蛰伏在黑暗之中,虎视眈眈地望着她。她知道它的存在却看不清它的模样,更不清楚如何将之除掉。

    拖下去,又怕它会在下一刻便扑上来,将她、她腹中的孩子,甚至还有楚倾一起撕个粉碎。

    眼前,亦有一片片荆棘丛在等着她。

    不说别的,就说邺风家中的事情,她要怎么跟他说呢

    邺风家中的情形她知道一些。他家就在京郊的村子里,一大家子都是朴实淳厚的农民,早些年还很穷,是在他进宫后才殷实起来的。

    家中并没有因为有了钱就生出各种事端,几十口人始终相处融洽,一起建了大宅子、买了更多的地,一起搭伙过日子。

    如今一夜之间,这些全没了。其乐融融的一家子,只剩了两个小孩。

    现实残酷到让她不忍启唇相告,但避之不谈又不可能。

    就这么静静坐着,虞锦从天色初暗坐到殿中灯火通明。最终还是起了身,摒开宫人,独自往殿后的院子走去。

    她很想喊楚倾来陪她,或许是因为有孕的缘故,她近来对他愈发依恋。可有些事总是要自己扛的,邺风是她御前的人,与楚倾没有关系,她心底因为上一世而对邺风残存的那些愧疚更与楚倾没有关系。

    在邺风门前立了半晌,虞锦沉息,抬手,叩门。

    邺风在暗卫离开后就已被宫人喂下了金丸,只是那迷药劲儿大,他一直昏昏沉沉的。

    听得门响,他仍是缓了一会儿才睁开眼,定睛看去,守在门内的宫人已将房门打开,他恍惚中看到女皇进了屋来。

    “陛下。”他下意识地想撑起身,虞锦上前挡了他,待那宫人退出去,她坐到了床边。

    “若暗营听来的消息没错,你身上的毒该是彻底解了。”她缓缓道。

    邺风脸色依旧苍白,眼底微微颤着,颔了颔首“多谢陛下。”

    “不谢。”虞锦轻声,“朕还还有些事要跟你说,你要撑住。”

    邺风的神情蓦然紧张起来,看一看她,呼吸屏住“陛下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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