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贼人闯入季府。

    换作以前,会点儿三脚猫功夫的她是比较容易躲开。

    但在伤还没彻底好的情况下,有点困难。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扶月前不久又是崴脚,又是手臂脱臼的,好不了那么快,所以躲人之余,也花费了不少时间。

    与此同时,兰竹院的房间里。

    小秦望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戏服和摆放在桌子上的脂粉,欲言又止。

    季玉泽抚摸着戏服,说话的声音很轻,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温柔,叫人听了舒服“小秦,你瞧,这戏服好看不好看”

    说着,他拿起一件戏服,轻轻扬开。

    这套戏服是难得一见的好戏服,无论是从针线还是从构描和色彩搭配来说,都无比精美。

    随意荡了几下,层层交叠,几秒又缓缓漾开,如能轻泻于地般,隐显丝丝清雅。

    小秦看了半晌“郎君,这是要送给扶二娘子的戏服”

    季玉泽笑得古怪“不是。”

    既然不是买回来送给扶月的,那买回来作甚小秦疑惑,但这是主子的事,不得太越线过问。

    风钻进来,灯火一闪一闪,倒影在南窗纸上,摇摇曳曳,像索命的鬼魂。

    指尖轻顿,季玉泽视线轻微略过,神情平静,忽问“听雨阁的霸王别姬一戏如何”

    竟然还问戏如何,都出命案了。

    小秦迟疑下,答“奴,奴才觉着尚可。”

    才尚可吗

    他貌似不满地蹙了蹙眉,手没离开过戏服,好像很喜欢般“尚可意思是那出戏出色,还是仅此而已”

    这儿天既不热,也不冷,汗却从小秦的背脊流下来。

    “回郎君,抛开别的不说,那扮项羽的人的嗓子很悦耳,台词功底一听便只苦练过多载,唱得很好。”

    看完小秦打的手势,季玉泽歪了歪头,目光重回到戏服。

    青年没束发,长长墨发如水般倾泻而下,几缕头发垂直胸前,耷拉在云丝边袖之上。

    长夜漫漫,季玉泽呼吸清浅,拉下的睫毛掩住眸色“一听便知啊。”

    对呐,白日在听雨阁,扶月看得和听得皆十分认真。

    都快不像自己的傀儡了。

    项羽要不是死了,嗓子那般好听,他都有冲动去弄哑对方了。

    脑子及时转过弯,小秦意识到什么,打手势都乱了节奏“奴才该死,但所言并不是要影射郎君听不见,还望郎君知晓。”

    季玉泽顿了一下,瞳孔略有些涣散空洞,眼睛却弯得如天上明月。

    “你看你,我只是感叹一番,你如此激动是为何。”带着笑音。

    小秦抹了一把冷汗“谢郎君谅解。”

    啪嗒啪嗒,夜间骤然下起了雨。

    北面窗还开着,季玉泽抬头看了一下,面上挂着的浅笑稍微收了收“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秦走到他所看的方向前面的位置打手势“约莫是四更天,丑时了。”

    丑时了么。

    月娘还没来呢。

    可她答应过的骗人么。

    油灯光映亮了季玉泽漆黑的眼眸,他语调染笑“原来这么晚了,你回去歇息罢。”

    小秦看着房间里的景象不太放心,犹犹豫豫地说“不需要奴才服侍郎君睡下”

    青白指甲尖似有似无地划过戏服布料。

    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上面的精致花纹。

    季玉泽语气忽然冷了下来,却又带着矛盾的温和,不容置疑,听着莫名怪异“小秦,下去罢。”

    小秦猛地一惊,匆匆地退了出去,还准备贴心地阖上门。

    而他仿佛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轻声道“不要关门,让它开着,我待会儿再关。”

    音色幽幽,传遍房间。

    虽然季玉泽刚才看起来并不像是生气,但小秦直觉不对劲,不敢再久留,朝他点点头便速速离去。

    又坐了一会儿,季玉泽放下戏服,站起来,走到柜子处,拿出一颗药丸吃了进去。

    然后打开房间里的香炉,燃香。

    不出半刻钟,香气充满房间每个角落。他安安静静地回原位坐下,看向房门。

    扶月浑身湿透,一踏进房间,浓郁的香味充斥着鼻腔,差点想打喷嚏,好在忍住了。

    “我来了。”她说。

    季玉泽看着她温柔地笑着,缓缓踱步过去,绕过她,苍白似鬼的手阖上门扉“月娘,你终于来了”

    停了一秒,“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房间左方摆着一张用来装杂物的柜子上面有把斧头,眼睛犀利的扶月一抬头恰巧看见了,顿觉有点眼熟。

    是砍安大夫那把吗,居然带回来了,而且没人发现

    她拳头悄无声息地握紧,忙解释“不会的,我既答应了你,那必定会做到,我姐姐要我陪她睡,延了时辰。我。”

    话还没说完,她渐渐感到头晕。

    晕倒前,扶月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可过了约定好的时辰了,你还是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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