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嬷嬷还是忘不了赵春柔最后一次来找自己时那副认命的模样。

    她说是时候还一条命给别人了。

    那晚赵春柔没掉一滴眼泪,只把一封信交到嬷嬷手上,言一旦听到什么有关她死了的消息便把它送去给自己京城的夫君。

    听到此处,扶月急了“那嬷嬷可曾看过赵春柔给你的那封信”

    嬷嬷眨了眨微微泛红的眼睛“看过一点儿,里面提到过一孩童,让她夫君莫要怪他什么的,可那孩童唤何名我记不清了。”

    从卫府出来,扶月心情有些复杂,一抬头,发现季玉泽脸上不带笑时,有几分摄人。

    自在卫府大门见到陆少慈,他就没说过一句话。

    她心逐渐浮躁,因为季玉泽,他的状态令人担忧,感觉濒临悬崖边缘,稍有不慎,极可能会掉下去。

    而自己也会被他拽下去,双双坠入深渊。

    扶月很想直接开问,但深知季玉泽不一定会说出来,所以浮躁快要将她吞没,连思索案件的心思都没了。

    走了好一会儿,来福客栈就在前方。

    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扶月不想那么早回去休息。

    可一看见季玉泽眼底浅淡的一小片阴影,把出去逛逛散心的话语咽回去,改为回去睡觉。

    借口她累了,实际是希望他多加歇息。

    回到房间,扶月让季玉泽躺床里边,自己则躺外面,为了防止他能随意地下床。

    期间她还把脚踝上的锁链解开,把两人的脚踝锁在一起,他第一次见她主动这样,不免有点惊讶。

    扶月不做解释,咔哒一声地扣上锁。

    锁不难解,可如果要解的话,多多少少会发出点儿声音。

    她亲眼见他闭上眼睛,心才安,一开始毫无睡意地侧躺观赏着对方的容貌,不知过了多久,眼皮竟阖上了。

    这一觉睡到晚上,当啷当啷的解锁声响起,扶月藏在袖中的手微微一动,表面却不动声色。

    季玉泽动作很轻,若不是她刚好前一刻钟醒来了,恐会毫无所觉。

    “月月。”他忽轻声唤她。

    扶月像是睡得很熟,眼睫也不颤一下,季玉泽指尖压上她唇瓣,浅浅笑起。

    “这样的月月真乖。”

    月光漫入房内,他看了看窗外挂在半空的弯月,似在跟自己说话般“时辰不早了,昨晚没去,今晚我得去见他们。”

    他们

    他们是谁

    扶月心脏怦怦跳,破天荒地庆幸季玉泽听不见和没把手放自己胸腔上,否则一定能发现异样。

    待听见关房门的声音,她手脚飞快地套好鞋子,像一阵疾风地打开门,冲出去。

    正准备关客栈门的小二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一前一后离开客栈。

    掌柜的云淡风轻地瞟一眼“不用管,关门罢,晚上机灵着点儿,若他们回来,会敲门的。”

    小二愣愣“是。”

    黑夜里,一青年面上没多余表情地往人稀少的小巷前行。

    扶月尾随着季玉泽越过几条热闹的街道,眼瞅着拐入人越来越少的小巷,她心跳得很快。

    脑海里有两道声音,一是警告自己不要再跟上去了,不要再跟上去了。

    二是快些跟上去,别跟丢了,赶紧弄清楚他最近为何如此异常,好寻找解决法子,不然整日提心吊胆。

    还有,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关心季玉泽的。

    灯影婆娑,深入小巷后,连灯的余光也慢慢消失,扶月顿感阴森,加快步伐,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突然,季玉泽在一间从外面看起来平凡无比的院子门前停下。

    院门是打开的,他畅通无阻地进去,扶月撩起裙摆小跑过去,探头看了一下,院中空无一人。

    这院子不大不小,院内收拾得很是整齐,不似荒废无主。

    季玉泽曾说以前来过盛州几次,难不成这院子是特意买下的可长居在京城,在盛州买一院子作甚。

    深呼一口气,她迈过门槛。

    只见他留下一快要消失的背影,越过廊道一道又一道的隔帘,往深处而去,从不回头。

    扶月不敢耽搁,忙跟上。

    进入地室,季玉泽落下如画的眉眼,从袖中掏出一把刀,往墙壁一刺,继续向前走,刀刮墙发出极为刺耳的声音。

    墙壁上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痕迹。

    跟在他身后的扶月一怔,听得直皱眉。

    刀刮墙的声音跟现代用指甲刮黑板的声音有得一拼,能叫人听了坐立不安,她忍不住了,伸手捂住耳朵。

    尸臭争先恐后地钻入扶月鼻尖,闻得她几欲作呕。

    难怪先前在季玉泽身上闻到过一丝尸臭味,也是,于此处待久了,味道如此浓烈,怎么可能不沾染上尸臭

    扶月震惊又恐惧,双腿微微发软。

    尸臭染着木兰香,很快,尸臭压过了木兰香。

    刀刮墙的声音停下,季玉泽拿起尚未完成的木偶,站在多副棺材的正中央,对着里面的尸体绽开一抹好看的笑容。

    “谢谢你们替我保管它。”

    她躲在一角落里,望着里头的景象,瞳孔骤缩,脚似钉在地上暂时挪动不得。

    好多好多尸体。

    棺材皆没盖上,棺盖摆在旁边,视力很好的扶月能清晰地看见爬满尸体、正在蠕动的白色蝇蛆。

    好恶心。

    但她没离开,将视线转移到曲腿坐下安静地刻着木偶的季玉泽,他神情专注,下颌微紧绷,细细地刻着手中的东西。

    又是木偶,扶月呼吸忽变得难受。

    地室四周有朦胧的烛火,映照着季玉泽若冷玉的脸,纤白的手指握着刀,稳稳地落到木偶上。

    倏忽,一道人影投到他面前,挡住了虚弱的烛火。

    青年指尖一顿,刀停在木偶的眼睛上,一角浅蓝色的衣摆撞入他视线内,抬起头,望着面色发白的少女。

    “月月,你怎么来了。”季玉泽唇角弧度僵硬地上拉。

    扶月眼尾微微泛红,缓缓蹲下来,双手抬到半空不知往哪儿放,嗓音发涩“玉奴,你在干什么”

    季玉泽指腹摩挲着木偶,眼含古怪的笑“我在刻月月,你看像不像”

    窒息感觉愈加浓烈,她颤着覆上他紧攥木偶的手,哽咽“别刻了,玉奴,我求求你别刻了。”

    “为何,月月不喜欢吗”季玉泽不解。

    处于棺材中间,尸臭差点将扶月淹没,她疯狂地摇头“不是,我不是不喜欢,我只是不想你这样,求求你了,季玉泽”

    季玉泽唇角的笑凝住,掌心握紧刀,鲜血猛地流出,濡湿了她盖在他上面的手。

    “我怎样”

    音色低沉。

    顿了一下,他眼神呆滞无神,似反应慢半拍“月月,如今你连唤我玉奴也不肯了吗”

    扶月看着自己沾满血的手,眼泪无端啪嗒啪嗒地砸落“玉奴、玉奴、玉奴,别这样,你流血了,松手,把刀给我。”

    谁知,季玉泽凝视着她脸上的眼泪,困惑地问“月月,你为何哭。”

    他确实感到很奇怪,自己只是想刻一只像扶月的木偶罢了,为何她那般激动、反对。

    “我怕。”她抽泣着,“我怕你死,玉奴。”

    季玉泽松开刀,抬手擦扶月一连串往下坠的眼泪,笑“我刻木偶而已,怎么会死,月月你在说什么呢。”

    鲜血染上她雪白的脸,在暗黄的烛光下,有一接近死亡的凄惨美感,他微怔地望着。

    真想用自己的血涂满她全身呢。

    血腥味瞬间压过尸臭,扶月欲推开他,却被桎梏住,带着哭腔问“这里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身为一个寻常人,谁会不怕这些尸体。

    季玉泽手指沾着粘稠的血液,一点点抚摸着她脸颊“他们是我一位认识的人放在这儿的。”

    扶月眼眶红到不能再红,抽噎“你为何要坐在这儿刻木偶”

    “他们都是见证你出现之人。”他低眼看了下木偶,“他们很安静,也很乖,从来不会打扰我。”

    她用仅剩无几的意志力强撑着站起来,拉着他的手“玉奴,跟我离开这儿。”

    散发着臭味的尸体面容腐烂,可扶月总有种错觉他们在注视自己。

    季玉泽一动不动,抬起眼帘“月月,你可是在怕他们,可是觉得恶心,可是恨不得远离”

    扶月咬了咬唇。

    “月月,其实我跟他们没什么分别,你看,他们多像我,那些疯狂在啃食的白色蝇蛆最像我。”

    沉默几秒,他温柔笑起“所以月月是在怕我,觉得我恶心,恨不得远离我,对不对。”

    歪理,简直是歪理。

    扶月气得快喘不过气,心扑通扑通地跳,指尖在发颤“不是的,玉奴,你再这样说我就要生气了”

    季玉泽缓缓起来,面上笑依旧,忽地把她压于棺盖上“月月,这才是真实的我啊,你果真不能接受我该明白的。”

    “玉奴,我没有。”扶月呼吸一窒,眼泪顺着眼尾滑落,滴到棺盖上。

    “我这般你还喜欢我”

    “喜欢的。”她张嘴大口地喘气。

    “是吗。”他声音很轻,似在哄她,“别哭。”

    尸体就躺在扶月旁边,季玉泽低头吻过她脸上每一寸皮肤,将刚抹上去的血舔干净“月月,他们在看着呢。”

    知道尸体离自己不远,扶月努力地不偏头看,稍微屏住呼吸“玉奴,我不在意他们,我只在意你,我想你平平安安的。”

    烛火明明灭灭,他的半张脸陷于阴影,忽转道“月月,我不想离开你。”

    血还在流。

    扶月流着眼泪抱住季玉泽,哭导致说话断断续续“我、我,知道的,你以后别来这儿了,玉奴。”

    他瞳孔轻微涣散,一滴清泪从玉颜滑落,砸进她胸口里“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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