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大清早聚在厨房, 白巡头一次经历这种自家厨房被偷的事情,充满兴味地摩挲着下巴。

    “到底是谁干的?”

    很显然,在场没有一个人会干这种事情,于是所有人的眼神渐渐地、渐渐地集中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边上、好像好奇旁听的呼雷身上。

    呼雷:……

    云晏:“所以是你吧呼雷!”

    呼雷好像根本没听懂, 它无辜地抬着头看大家, 棕褐色眼睛圆溜溜的, 歪着脑袋看过来的时候像一只什么都不懂、从来没干过坏事的纯洁狗狗。

    果然, 柯耿看他这种表情,怀疑的眼神顿时迟疑起来,他迷惑地看了一圈在场众人,更加疑惑。

    “难道……是外人吗?”

    白巡哑然, 他手里转着小鱼, 一派风流自信:“小阿耿,有我和你师父在还能叫外人进来?”

    云晏对师兄对着家人就失去判断的性子感觉好无奈,他双手拉住呼雷两边嘴巴,果然,在它巨大犬齿边边卡了一根豆芽尾巴。

    这可算是狗赃并获!

    “我就说,怎么刚刚一直在那耸鼻子, 塞牙了吧!活该,叫你偷吃!”

    云晏完全不在意狗狗可怜巴巴的“呜呜”声和越发水润可怜的大眼睛,铁石心肠地不停拍着它的大脑袋教育它。

    不仅如此,他还在柯耿震惊又受伤望着呼雷的眼神中对他语重心长说:“师兄,我在里州流浪的时候见多这种表情了,有许多和我一样身世选择去做偷儿的小孩,他们被抓住的时候就是这种无辜表情, 师兄, 你不要总是这么心软!”

    “呼雷去罚站。”

    卓仪正做早课时被喊过来, 身上还穿着单薄吸汗的衣衫,隐隐可见起伏隆起的肌肉线条,他正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平时穿得厚看不见,只觉肩宽腰窄,现在换了轻薄衣衫一看……

    嗯。

    他早上才活动一下,身上清清爽爽一滴汗都没出,刚刚也只沉默地听着徒弟们兴致勃勃推理。

    卓仪早都从厨房残留痕迹中一眼看出就是呼雷所为,任凭这只狗狗怎么聪明,它也做不到一点痕迹都不留。他知晓白巡也早都看出来了,只想看柯耿他们怎么处理。

    当然,他更多是想看热闹。

    柯耿还是一样,这孩子因为经历对家人几乎有求必应、百依百顺,若是以后有人利用这点来对付他,就可叫他一蹶不振、痛苦万分。

    “唉。”卓仪心里叹息,他知道柯耿的心结在哪里,只是他对感情一事格外笨拙些,现下也不知怎么才能解开这个心结……

    只得平日里多多教他,希望能有些改善罢。

    云晏因为经历要更成熟、更理智一些,他反倒多宠爱一点这孩子,好叫他心防不这么重。

    长生还小,算是记事起就在他身边,很多事情不明了,这个年纪也看不出什么。

    卓仪心里思考着怎么教孩子,面上没什么表情,他又重复一遍:“呼雷。”

    语气不重,但是很明确、很坚决。

    呼雷知道主人不吃它扮可怜这一套,还是趴着“嘤嘤”叫了好几下,才垂着头蹲在厨房门口的墙壁面前“面壁思过”。

    若只是面壁思过还好,可惜现在有白巡这个闲人,就见他时不时转着小鱼哼着小曲,笑嘻嘻从狗狗旁边假装路过,还要不停砸吧着嘴感叹:

    “哎呀这不是小狗吗?怎么在这蹲着呢?”

    “小狗干坏事被惩罚了,真可怜。”

    “啧啧啧啧啧……”

    呼雷努力无视白巡,它的眼神凶恶又犀利,死死盯着厨房墙面上一只小蜘蛛,好像看到什么仇敌,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呜——”

    “嘻嘻嘻。”白巡知道它因为卓仪命令只能蹲着面壁,就是莫名神清气爽,只觉找回了昨天的场子。

    这臭狗,昨天差点把他胃给压出来!

    卓仪换了一身衣裳,来厨房烧水泡饮子,见此情形哽了一下,他叹一口气,对着好像做成了什么大事业所以意气风发的白巡说:“白巡,呼雷只是一条犬啊。”

    这个“啊”里尽是一言难尽和叹息。

    白巡欢快转着小鱼的手指一顿,得意的表情僵在脸上,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对啊,呼雷只是一条不会说话的狗狗,他为什么独自在这认真地和一条狗狗斗来斗去?

    “我……我才没有。”白巡面色一阵青一阵红,他憋了一会儿,只憋出这么一句话,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没有”。

    卓仪善解人意地没有追问,他只是拍了几下白巡的肩膀,摇着头出去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啊。

    .

    陆芸花还不知道自己送的豆芽引来这样一件事,她只是照常出摊,照常回家。

    很稀奇的是,她今天远远就看到家门口坐着一只黑色大狗。

    “咦?这不是卓猎户家里的呼雷吗?”

    走近以后陆芸花才完全确定,这正是卓猎户家里见过一次的狗狗呼雷,因为呼雷长得威武霸气,外形很符合她心心念念想要的那种狗狗,所以到现在她一见就能喊出它的名字。

    “它是怎么过来的?”

    陆芸花吃惊,现在村里除了看门狗是不会特意给狗栓绳的,都是放着自己跑,只是呼雷体型也太大了些,也没人看着,还是有点引人注目。

    只是到现在没人找她询问,可见它一路过来并没有被看到。

    陆芸花看它礼貌又矜持地蹲在院门那边的树下,还特意让开了大门供人进出的位置……她还是有点不敢上前,毕竟是这么大的一条巨型犬,真叫咬一下马上就得送医馆……

    好吧,说不定都坚持不到去医馆。

    陆芸花有点担心陆榕洋,这好半天都不见他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呼雷。

    她先是喊了几声陆榕洋的名字,在外头不见他出来,也听不到他回答,一时有点急:“我要不要去寻卓家人来?”

    正当她犹豫间,云晏气喘吁吁从路那边跑过来,这孩子平时显得精力格外旺盛,陆芸花还从未见过他喘成这样,不过有他过来看着呼雷,她就放心了。

    之前看呼雷还是很听几个小主人的话的。

    陆芸花:“快歇歇,怎么喘成这幅样子?”

    云晏看见老老实实蹲着的呼雷和表情正常没有被吓到的陆芸花,一下松了一口气,他气呼呼用手拍了一下不敢正眼看他的狗狗,又喘了一大口气,气匀了才对陆芸花说:“我正带着它在山边消食,它不知道怎么知道姐姐你家的,趁我不注意朝这边跑,追都追不上!”

    陆芸花笑得不行,如果云晏遛呼雷的时候带绳,应该会被狂奔的呼雷带着飞起来罢!

    不过它来我家作甚?

    云晏不晓得她笑什么,也傻乎乎跟着笑起来,他脸颊蹭上了泥土,就像只小花猫。

    直到呼雷不满的“汪”了一声,云晏才想起什么,急忙对陆芸花说:“姐姐,呼雷用野鸡想和你换豆芽。”

    陆芸花听他一说才看见呼雷爪子底下还压着一只鸡,原先被它的毛毛一挡她愣是没看见。

    呼雷把爪子下面的野鸡推过来,那鸡还是活的,翅膀上有些血迹,正歪着头生无可恋地被按在地上,显然已经失去逃跑的想法和斗志,只想快点结束这悲惨一生。

    陆芸花:……

    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陆芸花重复他的话:“你说它……想用野鸡和我换豆芽?”

    “对!”云晏重重点头,呼雷歪着头看他们,不解为什么还不和它换,于是又把鸡向陆芸花的方向推了推,还贴心地扒拉出鸡爪子踩着,好让她抓翅膀。

    “它可喜欢吃豆芽了!”

    陆芸花被这只狗的聪明程度震惊了,她难得这么呆,小声叨叨:“狗……狗狗不能多吃豆芽。”

    这倒是事实,豆芽狗狗吃了没什么坏处,长久吃就不好了,会引起一些贫血之类的疾病。

    “你们先进来说话吧。”

    陆芸花觉得呼雷体型太大,这样在门口说话实在不像样。

    云晏没有意见,呼雷看他们在门口招手,耳朵动了动,叼起野鸡跟着进了院门。

    一进家门放下推车,陆芸花就大声呼唤起弟弟的名字:“榕洋,榕洋!”

    好在这次他不仅听到,还马上给她回应:“唉!在这!”

    陆榕洋从后院绕出来,手里抓着一只不停挣扎的胖兔子,头发上插着稻草,衣服也脏了,瞧着格外狼狈。

    他感觉姐姐声音里带着焦急,匆匆跑来,不明所以:“怎么了姐姐,我在后院看兔兔,它又把拴它的绳子咬断了。”

    “阿娘呢?”

    “刚喝了药睡下。”

    陆芸花摘掉他头发里的枯草,才算是安下心,她弯起眼眸,唇角勾起的时候只叫人觉得温柔又缱绻,她轻描淡写:“没事,刚刚喊你你没答应,吓我一跳。”

    云晏笑嘻嘻晃着两条小短腿:“姐姐太紧张啦!在家里能有什么事?”

    他转而看见陆榕洋抱在怀里的兔子,嘟起嘴:“姐姐,你怎么还没把阿兄送的这只胖兔子吃掉啊?”

    这正是柯耿送来、在陆芸花安家落户的兔子,说起它陆芸花也是头痛:“过两天寻个日子吃。”

    这兔子本来想养着叫陆榕洋玩耍,可它的战斗力实在太可怕了。陆芸花从前没养过兔子,如今才知道原来兔子是战斗力如此强大的一种动物。

    刚开始陆芸花用细篱笆把它圈起来养,谁知没多久就在家里逮住差点成功逃脱的兔子,一看它把篱笆下面的地挖了几个洞!

    她又把它关在废弃的房间里,哪知就这样它都能从不知道哪个洞里钻出来,实在没办法,陆芸花只能在它后脚上栓绳,没拴在脖子上是怕它自己把自己勒到,后果是时不时就得补上一条绳子,因为这兔子会锲而不舍的用牙齿咬断绳子逃跑!

    “吃掉挺好的。”陆榕洋使劲按住不停挣扎的兔子,这些天他也被祸害的不清,听陆芸花这么说,白软软的小脸蛋上居然满是如释重负。

    之前他还很喜欢这种可爱的、毛毛白白的小动物呢。

    “姐姐,我继续去收拾。”陆榕洋有点沧桑地叹了口气,感觉承受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一切。

    兔兔粑粑,真的好臭哦。

    “噗,去吧去吧。”陆芸花怜爱地拍拍弟弟乱糟糟的头顶,觉得好笑极了。

    看着陆榕洋在忙,她安顿云晏坐着喝口水歇一下,去看一眼余氏,看她睡得很安稳,没有被吵醒,这才退出来。

    出来在水盆净手,云晏在椅子上认真喝水,呼雷在他对面认真看它,脚下还不忘踩着那只野鸡,陆芸花笑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突然来要和我换豆芽,可把我搞糊涂了。”

    “唉,说来话长。”云晏老气横秋地长长叹气:“姐姐我给你说,就昨晚,呼雷居然偷偷溜进厨房偷吃掉了一整盆生豆芽!”

    呼雷在他看过去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呜咽一声,悄悄侧过脸去偷看他们,和做错事害怕被骂的小孩子一样。

    “哼!”云晏转头冷哼一声继续说:“后来我们发现是呼雷吃的,阿爹还罚它面壁思过半个时辰呢。”

    “谁知道我只是一时心软带它出来,它就抓了只鸡朝姐姐这里跑过来。”

    陆芸花不知道呼雷是怎么知道她这里有豆芽的,这只狗狗聪明的不像话,感觉做什么出来都不让人吃惊。

    呼雷坐立不安地等着,好不容易等到云晏说完,急忙把生命垂危的野鸡又一次推到陆芸花面前。

    陆芸花再次为这奇幻一幕沉默了一下,接着十分客气,也十分残忍地说:“不行,狗狗吃多了豆芽会生病。”

    云晏:嘶——

    呼雷听懂了“不行”两个字,它人性化地皱着眉,冷酷地盯着陆芸花,好像要这样威胁她改变心意。

    陆芸花是这么随随便便就会被吓到的人吗?她眉毛都不动一下,脸上收起笑后冷若冰霜的表情比呲起牙的呼雷更可怕。

    起码云晏是这么觉得的,他瞧着陆芸花的脸色,下意识瑟缩一下,小心翼翼捂住嘴巴缩小存在感。

    渐渐的、渐渐的,对视的一人一狗中,狗狗棕褐色的眼睛开始不自觉躲闪,它几次鼓起勇气去看,又在陆芸花严肃表情中败下阵。

    陆芸花眼睛瞟过去刚好看到极力缩小存在感的云晏,她下意识和缓脸色,又转而盯着呼雷一字一顿说:“不!行!”

    呼雷:……

    “呜!”

    呼雷气愤地一脚踢飞野鸡,唰一下跑出院子没影了,就像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孩子。

    “哎哎!”陆芸花吓了一跳,她朝门口追了两步,看它朝着卓家那个方向去,云晏也坐着毫不担心的模样,这才放下心。

    其实若是别人家的狗狗,它吃什么都不关陆芸花的事情,只因呼雷的小主人们和她关系不错,她提醒后也很领情,陆芸花才愿意多事管一下它。

    若是提醒过,狗主人毫不在意说什么“没事没事,我家狗肠胃好得很!”之类的话,可是能把人气坏。

    鸡还在呼啦呼啦乱飞,陆芸花找准时机抓住鸡的一边翅膀把它从天上扯下来,它发出“咯咯!”嘶哑的叫声用力挣扎,它刚刚被呼雷踢飞,还回光返照一般奋力向上扑腾,翅膀上的血液被弄得四处喷溅,落在地上血淋淋一片,有点恐怖。

    出血量不大,实在散的很远,连厨房门帘上都溅上不少。

    最后……这只鸡终于欣慰的获得了安详——在被折磨数小时以后。

    陆芸花提着鸡无奈:“这鸡……怎么办?”

    云晏躲在墙角避开空中悠悠漂浮的鸡毛,闻言舔了舔嘴唇,喝一口水压惊:“就当呼雷送姐姐的吧。”

    “你拿回去。”陆芸花哪里能收,坚决地把这只命运多舛的鸡塞给云晏,云晏推着不肯拿,他古灵精怪的大眼睛一转,急忙从袖子里掏出小礼物,想要转移陆芸花的注意力。

    “姐姐你快看,这是我给你带的小礼物,你喜欢吗?”

    陆芸花定睛一看,直接惊呼出声:“辣椒?!”

    这红红身子、绿绿的把、尖尖的顶端,长长的身材……不正是陆芸花魂牵梦萦的红辣椒嘛!

    有了辣椒,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土豆茄子西红柿洋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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