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扇扑扇,街上大风突起,卷起积雪,碎雪落在了厚厚的羽绒间,眨眼融化。

    九个头颅的巨大阴影,单脚停在了路灯前。

    一处脖子上没有头颅,不停地向下滴血,山本家门前的白雪,很快被染红了。

    尖尖的喙敲了敲门窗。

    “我进来咯。我可以进来吗”

    英子便跳下椅子,吃力地伸手开了门。

    “阿姨,你来啦我饿”

    门口,九头鬼鸟身上的羽毛褪去,无数的黑羽中,走出了一个赤身的女子。

    她伸手一招,黑羽化作一身简朴的制服,穿在她身上,她理了理帽子,抱住了扑向她的英子。

    “英子,今天白天有没有好好写作业阿姨带你去吃食堂。吃完食堂,我们去幼稚园,找小朋友玩。”

    英子扑在女子温暖的怀里,略带委屈“阿姨,为什么我白天不能去幼稚园,为什么你们白天不来接我”

    女子温和地说“白天,阿姨和叔叔们出不来。但是,今天阿姨不是已经来得特别早了吗”

    “不过,英子,今天有一个重要的事情,阿姨们也要去参加。你好好地听新来的姐姐的话,不许乱跑。”

    英子也想去,却只能搂着阿姨的脖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大人的样子,惹得女子直笑,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女子身上总是带着皂角香。

    英子把柔软的小身子依恋地靠在她带着香皂味的怀里,没有没有醉醺醺的爸爸的毒打,没有忍饥挨饿;没有爸爸酒醒后总是带着愧疚的假的许诺,没有只能和娃娃作伴的白天。

    很快,她就在女子怀里沉沉地睡着了。

    女子把英子送到了一幢老公寓前两晚刚刚被同志们改建好的临时幼稚园。

    “嘘,英子睡着啦。给她留一份爱吃的。”女子把英子轻轻地放在幼稚园的宿舍小床上,悄悄地对新分配来的同志说,“我作为教育行业的代表,也要去参加这次的庭审。孩子们麻烦你了,”

    新来的“姑获鸟”还不熟练地披着羽衣化作的制服,她画着淡妆,行止温柔,腼腆地笑了“我知道了。”

    女子交待完毕,便从窗户跃下,化作九头的鬼鸟,去往夜色中的“长崎市警察署”。

    夜色中,碰到了妇联的同志,她也在往临时的人民法院赶,扶着铁圈蜡烛,一边走,一边和一旁的另一位妇联同志聊天。

    她便干脆落下来,与妇联同志们打招呼,一起前往。

    就在她们赶去“人民法院”的时候,离长崎市区稍远的,长崎县政府、县地方法庭,县警察本部所在地长崎县。

    长崎县不同于长崎市,这里的天仍亮着。

    一场审讯也正在进行。

    长崎警察本部的高级官员同法庭来的,坐在一起,正在公开审讯这桩“本县今年可能最恶劣的杀父案”。

    “那么,你供认不讳么上野谷。”

    “是的,先生。”

    “我们之前询问了你作案的流程,你说的很清楚,自己,因起了贪心,想不劳而获,所以杀死了父亲,既可以不用照顾瘫痪,减少麻烦,又可以骗取养老金。是否如此”

    “是的。您重复的一点儿也没有错。”

    “你真是个禽兽。”警察本部的长官也有儿子,不由分外共情,由此斥道。

    “是的,”上野谷温驯地答道“我是个禽兽。”

    “所以,请向我提起诉讼,告我死刑罢。我罪有应得。”

    “你好歹受过大学教育,这是一个知识者的良知么你父亲含辛茹苦抚养你”

    一旁辅助的刑警连忙不动声色地看了上级一眼。

    这位长官才咳嗽了一声,收敛了过于外露的愤怒共情“那么,你父亲的尸首呢”

    上野谷犹疑了一下,他一直以来都显得十分文雅温驯,所问都供认不讳,连作案工具和动机都交代得一干二净,顺利得叫人反而不敢置信,没有一点儿挑战性。

    见他这一犹疑,出身于警察世家公子的、空降的长崎长官,连忙激动得咳嗽了一声“你父亲的尸首在哪里是否你有藏尸分尸之行”

    上野谷垂下了头“父亲怨恨我,因此离开了。”

    “一派胡言”

    天完全黑下来了。

    到设立在警察署的临时人民法院来的时候,原先的警察们不是迷迷瞪瞪地,就是一睡不起。

    寺山幸子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叫醒了唯一一个还半醒着的铃木。

    铃木迷迷糊糊,看见了一张眼熟的脸,他说“啊,寺山女士”

    他蹦了起来,吓得口齿不清“寺、寺、寺、山女士”

    寺山幸子笑了“应该叫我署长,铃木警官。”

    “你、你、你、你”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在寺山幸子的脖子附近转了一溜,那一圈红线依旧围着白皙的脖子绕了一圈,仿佛被刀切开,又合回去的切面。

    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拼命揉眼睛,但是眼前的寺山幸子依旧好端端地在眼前。

    完全不是署长那位白天的署长,训斥的“你做梦出现幻觉”。

    “我们人手不够,铃木警官可否帮助一起维持秩序呢”寺山幸子完全不似粗暴的白日署长,她没有警察署理,对待下级一个比一个严苛,前辈把后辈当牛马使唤的长官、前辈们的作风,反而像一位亲切的大姐姐。

    铃木受宠若惊,一时连恐惧惊怕都忘了“什、什么忙”

    “喏。”寺山幸子说,“外面来了一位老人家,说要诉冤。”

    她叹了一口气“这可是我们接管长崎以来,第一位真正相信我们的人民法院,愿意来法院处理事情的老人家。”

    铃木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又受了一大惊吓。

    那门外,似乎搭了一个简陋的台子,上面拉了一个粗鄙的红条幅,写着一行什么汉字。

    下面摆着许多把椅子,已经有不少奇形怪状的东西落座了。

    而台子旁边,站了一位老人。

    这位老人浑身腐烂,往下淌着尸水,连嘴唇度烂得掉光了,露出了森森的牙齿。

    他应该早已死了,死了好几个月了。

    此刻,却愁眉苦脸地站在台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你是个好警官,”寺山幸子笑着说,“这场审判,你也可以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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