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刀弯下腰, 从地上捡起一根纤长的银白毛发。

    那像是一根动物的长毛,通体纯白,稍微举起来一点, 便会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弱的荧光,宛若一根透明的玻璃丝一般, 晶莹剔透。

    桃刀若有所思地盯着长毛, 心想,又是一根。

    这几天不知怎么的,她总会在床上捡到很多根像这样的白色毛发,但她既没有生出白发, 也没有这种材质的衣服, 根本不知道是从哪来的。

    见她一脸严肃地盯着手,躺在一旁的甘露忍不住问:“怎么了?”

    “这个,”桃刀将手中的白毛递给她,“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甘露:“?”

    她好奇地接过来看, 忽然大叫一声:“啊!”

    桃刀一惊, 下意识也跟着叫了声:“啊?!”

    “终于……”甘露捧着那根白毛, 一脸痛彻心扉, “寺先生也要有女朋友了吗……”

    桃刀:“什……?!”

    “你看啊,”甘露指着白毛道,“这根长毛质地这么好, 肯定不是什么杂毛, 要么是女人的衣服,要么就是女人的头发。”

    桃刀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不可能是头发吧?”怎么可能会有人生着银白长发。

    “对,”甘露猛点头, “所以这就是衣服上的毛, 比方说貂或者雪狐, ”她的表情很严肃,“桃刀,这说明你哥哥钓了个富婆!”

    桃刀:“……”

    这明明是从她床上捡的,怎么可能是富婆的貂毛。

    而且……阿寺怎么可能去找女朋友,他明明……

    “嘭!”桃刀突然一头撞在床柱上。

    甘露倒抽一口冷气,连忙将她扶起:“桃刀?!”

    桃刀抬头,鼻下缓缓流下两管鼻血。

    甘露:“……”

    她忙替她拿纸巾,一脸担忧道:“你不要紧吧?”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往床柱上撞?

    桃刀:“没事。”

    不知为何,她有些尴尬地移开头,像是躲避甘露的视线似的。

    桃刀又换了个话题:“对了,之前你说的事怎么样了?”

    自从上次甘露替她去和寺西行求情后,居然就直接没后文了,她眼巴巴等了好几天,趁今天寺西行不在,终于找到机会问甘露了。

    谁知甘露竟露出有些诧异的表情:“啊?什么事情?”

    桃刀愣了下,忙道:“就是……你说一起去镇上啊。“

    不知为何,甘露听到这句话后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

    “……桃刀啊,”她拉过桃刀的手,做促膝长谈状,“你也知道寺先生不容易吧?每天早起晚归的,还要照顾你的日常起居。”

    桃刀:“?”怎么突然说这个?

    她争辩道:“我也想做家务,但阿寺他……”

    “当然不会让你做,”甘露打断她,“你身体这么弱,总不能让病人干活吧?”

    桃刀满头问号,她什么时候身体弱了?

    “总之,”甘露站起身,拍拍桃刀柔软的脸蛋,“为了不让寺先生担心,在你身体完全好起来前,还是不要去镇上吧,反正那些店也不会跑的。”

    她冲桃刀摆摆手,正欲转身,又想到什么:“哦还有,你也别去问寺先生啦,他每天都那么忙,如果你觉得无聊的话,我来多陪陪你,大不了再帮你借些书嘛。”

    桃刀:“但是,我……”

    甘露却只是朝她做了个鬼脸,转身离开。

    而桃刀去镇上的话题,从此也就不了了之了。

    ***

    近日,村上出了一件大事。

    “你听说了吗?”甘露挤在桃刀的床上,一脸紧张,“东口的卜诺死了!”

    桃刀闻言,翻动书页的手一顿:“卜诺?”

    “以前来帮你家建过篱笆的,”甘露提醒道,“他做的红枣糕特别好吃。”

    一提到红枣糕,桃刀就有了印象,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他啊,”她想想不对,“卜诺先生不是还很年轻吗?怎么就人没了?”

    甘露翻了个白眼:“当然不是自然死亡,”她停顿了下,凑到桃刀耳旁,“据说他是被灾兽咬死的。

    ”

    当听到“灾兽”两个字的时候,桃刀的手突然痉挛地一抽。

    甘露注意到她的异常:“你怎么了?”

    “……没事。”桃刀掩饰地笑了下。

    甘露:“听说卜诺先生的整个脸都被咬得不成人形,简直太恐怖了,我们这个地方明明连续十多年都是零几率地区,怎么会突然出现灾兽啊!”

    “真的吓死人了,听说到现在还没有目击者,村里打算组织一批志愿者,去把那头灾兽找出来呢。”

    甘露想到什么,捅捅桃刀:“你说寺先生也会去吗?”

    她等了会,却不见桃刀回答,诧异抬起头:“桃刀?”

    “……嗯?”桃刀回过神,勉强道,“你说什么?”

    “你在发什么呆?”甘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还是重复了一遍。“你哥哥也会参加志愿者吗?”

    她虽不知道寺西行是做什么的,但他身材保持得很好,眉目间隐隐有股锐气,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桃刀:“我不知道,可能不吧,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她的回答显得很心不在焉,好在甘露只是随口一问,又开始絮絮叨叨说下去。

    桃刀瞥了她一眼,轻轻咬住唇。

    不知为何,她放在桌下的右手很疼,像是扎了数千根针似的,那股钻心的疼意化为细细密密的小虫,直往皮肤里钻。

    趁甘露没有注意,桃刀低下头,不动声色看向桌下的手。

    她的右手指甲被寺西行修剪得很整齐,指尖圆润,如同五轮圆月,但刚才一眼瞄过去,竟看到指甲忽然撺长了数倍,尖利狭长,如同野兽的爪子一般。

    桃刀:“……?!”

    “嘭!”她猛地抽出手,因为动作太急,还撞到了桌子,手臂登时肿起了一大块。

    甘露吓了一跳:“桃刀?你没事吧?!”

    桃刀没来得及回答她,她低着头,紧紧注视自己的右手。

    灯光下,右手的五根手指细腻葱白,指甲圆润饱满,根本没有刚才可怖的形状。

    桃刀不禁愣住了。

    怎么回事?是自己看错了?

    “你还好吗?”甘露迟疑地看着桃刀,“手受伤了吗?”

    桃刀紧皱着眉,把右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但手上的确一片光滑,根本无碍,只好摇了下头:“……没事。”

    “好吧,”甘露有些不明所以,她挠了挠头,突然想到什么,又大喊一声,“啊?!我去!”

    桃刀:“?”

    甘露猛地扭过头,神色慌张:“桃刀!我爷爷今天上镇里去了!他不喜欢走大路,所以抄近路,从小树林走的!”

    桃刀意识到什么:“难道,那片树林……”

    “对,”甘露用力点头,“那里就是卜诺先生出事的地方!”

    闻言,桃刀立刻站了起来。

    “这样,我们先去告诉村里其他人,”桃刀语速飞快,冷静道,“让他们去找人,还有,村长有带通讯器吗?”

    甘露快哭出来了:“没有!爷爷不喜欢用电子产品,有的时候我们都很难找到他!”

    桃刀:“没事,你先别慌,老人家腿脚慢,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他了,我们再去阿姆家借两头狗,他们家狗嗅觉最灵敏。”

    甘露慌得话都说不出,只能用力点头。

    两人迅速穿上外套,往村里赶去。

    可令他们失望的是,一到村中,却发现所有壮丁都不在。

    阿姆的妻子告诉他们:“你们来得太不巧了,一个多小时前他们才刚走,说是要去抓那头伤人的灾兽。”而且把两条狗也都带走了。

    “什么……”甘露急得团团转,“那我们该怎么办?!”

    她想到什么,求救看向桃刀:“桃刀!你哥哥……寺先生能帮忙吗?!”

    桃刀:“我问问看。”

    她试着打给寺西行的通讯器,但拨了好几次号码,对方都没有接通。

    桃刀不由皱眉。

    这是很常有的情况——每次寺西行出门,通讯器从来就没有通过,她曾经问过对方好几次,却总被用含糊的话蒙混过去。

    那厢,甘露已经忍不住哭了:“爷爷……我该怎么办……”

    桃刀望着她通红的眼,微微叹了口气。

    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无论如何,一定要在天黑前找到村长,否则事情就棘手了。

    她想了想,看向阿姆的妻子:“请问,能把那个借我吗?”

    桃刀伸手,指向挂在墙上的能源□□。

    阿姆是一名退休的歼灭军,因此家里还放着服役时的一些武器。

    阿姆的妻子一愣,犹豫道:“这……阿桃啊,你会用吗?”

    桃刀顿了下,点头:“恩。”

    阿姆的妻子踌躇了下,将枪取下来:“算了,你拿着吧。”她们如果真要去树林,两个女孩子人弱势寡的,总得有个傍身的武器。

    桃刀接过能源枪,单手扣住枪身,迅速按了两下,只听“咔嗒”一声,能源枪被上膛,枪身泛起浅蓝的光。

    甘露和阿姆的妻子都被她熟练的动作惊到了。

    “桃刀……?”甘露犹豫道,“你以前用过枪吗?”

    桃刀也愣住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明明只在书上见过这种武器,但当手一接触到能源□□,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却猛地涌上心头,哪里是安全栓,手指该叩哪里,全部了然于胸。

    就仿佛……她已经使用过无数次一般。

    她回过身,收敛起眼中的愕然,简短对甘露道:“我们走吧。”

    甘露忙擦干眼泪,踉跄跟上桃刀:“……好!”

    两人迅速走向村口。

    此时已近晚上六点,冷翡地区的白昼时间较短,每到五点左右天就已经开始泛黑,两人没走多久,街边的路灯就亮了起来,而头顶的天空更是像泼墨一般,变得漆黑无比。

    或许是村里的人都出去了的缘故,今晚显得格外寂静,甘露不禁有些害怕,忙拉住桃刀的手臂:“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没事,”桃刀以为她在担心爷爷,便道,“大家都去找灾兽了,说不定刚好能遇上村长呢。”

    甘露点了下头,表情却仍有些勉强。

    桃刀只好拉起她,两人亦步亦趋地走向树林。

    一进入树林的范围,周围的光源一下就微弱了许多,好在桃刀带了两只手电筒,细弱的黄光穿梭在层叠的树影间,勉强照亮她们脚下的方向。

    “爷爷!你在哪里?!”

    “村长!听得到吗?”

    两人边走边喊,但过了足足十几分钟,嗓音都快喊冒烟了,却迟迟看不到村长的身影。

    小树林其实不大,单程也就二十多分钟的路,很快,两人就走到了小路尽头。

    “桃……桃刀,”甘露的声音都在颤抖,“怎么办……爷爷该不会已经……?!”

    桃刀却皱起眉,一副思索的表情。

    “好奇怪,”须臾,她突然开口,“你不觉得有点不对劲吗?”

    甘露:“……唉?”

    “找不到村长也就罢了,”桃刀说,“但是——为什么我们也没看见志愿队?”

    闻言,甘露也愣住了。

    是啊,爷爷本来也只是抄近道去镇上,说不定此时已经折返了,但志愿队可是专程来树林搜索灾兽的,没道理他们会遇不上。

    “难道……”甘露迟疑道,“他们也回去了?”

    “只出来找一个小时?”桃刀蹙眉,“那怎么可能?”

    两人面面相觑,陷入沉默。

    “嘎——!”

    这时,一道粗噶的鸦鸣陡然划破天际,甘露一惊,吓得往旁边一跳,撞到一棵树上:“什么?!”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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