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的3月21日,震惊诸夏的商船劫杀案在边境云省A市的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宣判。

    主犯尼康、扎拉波一审被判死刑,其余涉案人员被判无期徒刑,骀国的九名军方人员被引渡诸夏,罪行严重的也要被审判死刑。

    专案组人员的确是在受害同胞遇难的百天之内抓到了主犯尼康和一干涉案人等。

    但是从证据链形成、案情审理、人员审判到最终的庭审判决,还是经历了一段不短的日子。

    你后悔吗?

    尼康已经没了之前那副嚣张的霸气,在看守所的这些日子里憔悴了不少,被问到问题时,用已经有些熟练的汉语回答道:

    后悔啊。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不该招惹诸夏人。也许我好好地做我的毒品生意,都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尼康脸上带着苦笑,一脸胡子拉碴,但面对着记者的镜头,还是想要争取宽大处理:

    我认识到错误了,请求宽大处理,我后悔,但我罪不至死啊!

    谈不上什么后不后悔,反正就算我再后悔,人也已经回不来了。我尊重他的职业,所以尊重他的每一个选择。

    由于路途遥远,牺牲警察的尸体最终选择了就地举办悼念仪式,就近火化。

    别雨恒给高中同学安然带回来的,是装着陈晖生的一个小盒子,和一张被血染红的照片。

    那张照片被放在胸兜里,当血流过的时候,也是被浸染最严重的地方。

    上面的人像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能依稀辨别出是两个人影,互相依偎在一起,他们之间的距离被血迹模糊了界限。

    看起来仿佛已经彼此融合在了一起。

    安然正在古玩店里修着刚淘回来的古董,看着别雨恒进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恬淡的笑意。

    下一秒,笑就凝在了脸上,那件花了大价钱淘来的古董,被碰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已经没有再修复的必要了。

    陈晖生早年就没了父母,因此他所剩不多的遗物只能送到安然这里。

    安然捏着那张照片的一角,眼角的泪断了线般滑落,让视线变得更加模糊。

    为了看得再清楚一点,安然只能止不住地拿手去擦,但眼泪还是越抹越多。

    安然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强忍着不去看那张照片,想要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

    可是陶器已经摔得粉碎,她拿手一片片地去捡,想要将它们再次拼起来。

    别雨恒手里的那个小盒子,她一直没有伸手去接。

    白皙的手正忙着在地上摸索,捡起一块又一块暗灰色的陶片。

    中指上一枚小小的银戒指反着亮光。

    上面没有镶什么钻,只是刻了几个字母。

    只是刚到她的手上不久。

    算起来,也就两个多月。

    别雨恒问安然这个问题,其实也想问问自己。

    选择做这一行,又找了个同行的男朋友,最终又一个人形单影只地回来。

    她自己,后悔吗?

    好像确实是后悔的。

    后悔她没有和宁墨分到一个小队,也后悔最后的时候没有陪在宁墨身边,更后悔他们明明谈恋爱的日子不短,彼此陪伴的日子却屈指可数。

    一个周末又一个周末的加班,一天又一天的隐瞒,别雨恒没有其他的选择。

    好不容易可以堂堂正正站在男朋友的对面,结果不过那短短的时间。

    你后悔吗?

    接到宁峰电话的时候,宁母正在家里织毛衣。

    之前宁墨去的时候她才刚织好袖子,现在两个月过去,整个毛衣只差将袖子和主体缝起来了。

    土豆卧在宁母脚边,电视机里永远在放着广告,橱柜里的麦片和芝麻糊已经吃完了,空荡荡的罐头瓶子被宁母拿来装了白糖。

    广告声音太大,电话铃声响了两遍之后宁母才知道。

    电话里是她大儿子的声音,虽然打电话的是个陌生号码,但错不了的,我自己的儿子,我听得出来。

    妈,我和二弟要回来了。

    哎哎好,好,啥时候回来?妈这就买菜包饺子。

    你别忘了跟小彭也报个平安,到时候叫她一起过来吃。

    电话那边停顿了几秒,只是短短的几秒,宁母握着话筒的手不由得收紧,努力往前凑了凑,想要听清楚儿子说的是什么。

    妈,二弟的情况,有点不好。

    老大,快过年了,说什么丧气话!有什么不好!他瘫了傻了我养他一辈子,别管他出了什么状况,我都养!用不着你们操心!

    妈...我是说,二弟回不来了。

    宁母下意识地反驳,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度,将脚边的土豆都吓了一跳,支楞着耳朵无措地看着她。

    怎么可能呢!别说丧气话!老大你好好说,妈不怪你。

    妈...

    宁母没有再说话,将话筒重重地放到一边,声音之大将自己也吓了一激灵。

    脑子里混混沌沌,好像听不见声音,也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

    怎么会又发生一遍呢?上次没能留下老宁,怎么这次,连儿子也留不住了呢?

    我后悔吗?

    也许当初就不应该嫁给缉毒警察,也不应该生下这三个小的,更不应该让他们一个个子承父业。

    也许那样的话,到现在我也是有家的...

    宁母没有觉得后悔,只觉得遗憾。

    上次好歹是见过老宁一面的,结果这次,连儿子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一想到儿子一个人孤零零地倒在了异国他乡的土地上,闭眼的时候连个亲人都见不到,宁母就觉得剜心的疼。

    他还那么年轻,脾气和长相都随老宁随了个十成十,上次老大还夸他来着,说领导还想调他去省厅。

    怎么这次回来,就安安静静地被装在一方小盒子里了呢。

    宁墨没有立碑,也没有墓地,警队里派了不少领导来慰问宁母,还给宁墨追记了一等功。

    家里的人来了好几波,宁母想问的话一直没有问出口。

    每个人都表扬她是英雄母亲,说她的孩子是英雄楷模,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每个人都拍着她的手说节哀,说他们宁家一门四杰,个个都是好样的,政府也会安排一些抚恤...

    只有一个清丽的短发小姑娘,站在人群里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偶尔抬起通红的眼睛看了她两眼,然后又低下头去。

    政府部门还说,本来宁墨还留下一只龙猫,之前被借过去做缉毒鼠,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但龙猫已经失踪了好几天了...

    他们也只能深表歉意,连这点东西都没帮宁墨保存好。

    宁母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人,终于等家里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找了个时间问老大:

    你弟弟走的时候,你在旁边吗?

    宁海低垂着头,鬓边还依稀可见刚冒出来的簇新的白发,他也不过三十出头。

    弟弟走了几天之后,宁峰的头发就开始白了。

    妈,我在。

    那你弟走的时候,疼吗?

    妈,我弟跟我说,他不疼。给你养身体的药方在他租房的抽屉里,让我磨成粉末混在麦片里给你吃。让我和小彭早点生孩子,让你帮着看孩子。让宁宇好好干,别给他丢脸。要是想往省厅调,可以联系一下闵老...

    说到最后,宁海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脑袋垂得更低,几乎不敢让母亲看见自己的脸。

    小时候他没有照顾好弟弟的时候,宁母回家都是先骂他,有时候气急了还会给他两巴掌。

    但宁父去世之后,宁墨就迅速成长了起来,不再淘气不再贪玩也不再打架,还能帮着他照顾三弟了...

    自那之后,他再也没因为照顾不好弟弟挨过打。

    但现在宁海却无比希望,母亲的巴掌能够再一次拍在自己身上。

    但宁母还是没有打他。她只是轻轻地抚过了那件刚织完的海蓝色毛衣。

    冬天的时候穿在衬衫里正好,既防寒又保暖。

    上面还勾了素纹,看起来并不显得老气,反而多了些生动,配上海蓝色的颜色,穿在宁墨身上一定好看。

    上次她包的韭菜虾仁饺子,宁墨还没有吃够。缠着她下次再包。

    怎么好端端的,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呢。

    我后悔吗?

    宁墨:

    展信佳。

    这是我给你写的第9封信了,每年一封。只是不知道该寄到哪里。想来烧给你的话,你应该是能收到的吧。

    今年是2021年了,如果顺利的话,你已经上小学了。也许正跟着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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