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生, 二回熟。

    这一次南絮和黎昀挨得这么近,已经变得淡定了许多。

    就是她的名声……

    估摸是保不住了。

    云雾穿行间,南絮委婉问道:“师父, 您以后每日都要去赤丹峰吗?”

    “嗯。”

    男人的声音如同冰雾一般飘过来, 朦胧而又清晰。

    她小声道:“乌师父托您接送我……是否给您添麻烦了?”

    他道:“你无需多想。这是我请他看病付出的药钱。”

    “……药钱?”

    南絮想到那张被自己撞破了又被黎昀亲手修好的床, 犹豫半晌,问道:“师父,是不是……您看病太费钱了,以工抵酬?”

    不然的话, 哪有这样付药钱的?

    黎昀一低头,正好望见她一脸“师父好穷啊”的神情。

    ……她误会了。

    这不过是他与乌大柴商量过后的一个说法。

    他告知乌大柴, 小猫最近在长角,处于生长期, 暂时不知会起什么变化。乌大柴一听便紧张了,同意了他的每日护送,并且还帮他找了个看病付药钱的理由。

    只是这理由, 显然容易令人误会。

    此时,南絮的眼神,便带了些同情,带了些怜悯,还带了些……跃跃欲试?

    自从中了寒毒之后,他并不是没有被人用同情怜悯的目光看过。

    但……被人同情他太穷,还是头一回。

    黎昀并未解释。

    这样子落在南絮的眼里, 就是师尊困窘,不愿意多提。

    南絮很有眼色地闭上了嘴。

    一路无话。

    当她被黎昀送回飞花斋之后, 她立刻又成为了飞花斋所有人的中心——

    她竟然是被师尊亲自送回来的!

    跟着黎昀学剑两个月, 他们也多多少少摸清楚了这位师尊的脾气。

    若不是宗门强行把他们这些徒弟塞到他门下, 黎昀压根不会与他们这种凡夫俗子打交道。这位师尊就是纯纯的高岭之花,仿佛雪山之巅高高在上的神明,无悲也无喜地俯瞰着众生,小修士在他的眼中,还比不上雪山之巅最晶莹的那一捧雪。

    要不然他们那位柳菱歌师姐怎么处处碰壁呢。

    现在,居然有一名弟子能够与他同乘仙鹤!

    黎昀白衣高洁,姿容淡漠,看着也不像有什么偏袒的样子,仿佛只是例行公事。

    加上这群人刚被周胜男打了一顿,自然不敢往歪了想。

    他们心中挠心挠肺地好奇着原因,却又和南絮关系不好,没人敢上前询问。

    出于某种刨根问底的窥探、又或是不甘人下的自尊,他们绞尽脑汁地回想起南絮平日里练剑时的表现——

    难道是她炼丹特别有天赋,练剑也特别有天赋,才如此得到师父的看重?

    这样的猜测,很快便传至了柳菱歌的耳里。

    江定洲,仙魔边界驻扎的营地中,柳菱歌心情烦闷地摔碎了一盏玉杯。

    她就知道,师尊果真对那南絮另眼相待!

    但她又不能怪别人。

    毕竟,这南絮,是她亲手从一行入门的新弟子中挑出来的,还是易峰的妹妹。

    本以为这南絮去了赤丹峰就与踏雪峰没什么交集,没想到……

    师尊如此绝世之人,怎么能与一无名小卒有牵扯?

    他若是要对谁另眼相待,也应当是赫赫有名的一方豪杰,那才配得上师尊名满天下的剑君身份!

    柳菱歌抿唇,思索着如何才能将那名叫南絮的小弟子从师尊身边支开。

    正想着,一人掀开帘子,步入营帐中来。

    来人望向她,又望向一旁的床榻:“裴道友还未醒来?”

    来人是易峰。

    想到易峰与南絮的关系,柳菱歌躲闪着对方的眼神,整理了一番情绪,叹了口气:“还未。”

    昨日他们杀了一伙魔修,本该归队,裴少玺那柄太虚剑感应到了魔气,众人又循着魔气追过去。

    这一回却不巧,遇上了一位金丹后期负伤的魔将。

    她与裴少玺不过金丹初期,小队中也就易峰处于金丹中期,实力稍强些。三人联手,都打得十分吃力。眼看就要败退之际,裴少玺的那柄太虚剑,竟挣脱了他的控制!

    那柄太虚剑本就相当有脾气,难以驯服。裴少玺能够在对战中使用它,不过是因为他高价从别的剑修手中收了瓶名叫翠竹丹的香丸。

    只需佩戴着那香丸,就能够令剑对主人忠心耿耿。

    裴少玺仗着香丸,也不怎么与太虚剑好好磨合,凡是太虚剑有反抗之意,他便拿出香丸。

    不曾想……

    在战斗如此关键的时刻,太虚剑从他手中飞出,反手噬主!

    裴少玺毫无防备,没被那魔将伤着,反倒被自己手中的太虚剑一剑穿过了肩胛骨,震碎了旁边的剑府。

    身为一名剑修,被震碎了容纳本命剑的剑府,裴少玺当即就昏死过去。

    易峰虽平时与裴少玺不对付,在这种紧要关头,却也没有扔下他,背起裴少玺,与她一边面对着魔将的攻击,一边朝营地逃回去。

    许是那魔将负伤的缘故,那魔将追了他们一段距离便放弃了,他们惊险从魔将手中逃了出来。

    只是裴少玺那柄太虚剑丢在了原地,人也受了重伤,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据来给他诊治的丹修说,他根基不稳,剑府一碎,修为也倒退回了筑基期,恐怕……以后也再难结成金丹。

    柳菱歌看着裴少玺,心中更加感叹大道多艰。

    裴少玺的修为是丹药堆起来的,本命剑是丹药骗来的,如此偷奸耍滑,最终落得这个下场,恐怕已经是他最好的结局。

    若不是易峰不计前嫌,裴少玺恐怕连命都丢在了那里。

    柳菱歌想到这里,看向易峰:“此处不好说话,我们出去。”

    易峰点头,两人离开营帐,站在了离营帐不远处的一处开阔山丘上。

    柳菱歌道:“江定洲条件艰苦,我恐怕要护送裴师弟回到太玄宗医治。待回去之后……我需在太玄宗逗留一些时日。”

    “你要回太玄宗?”

    男人挑了挑眉,配上他那略带邪气的脸,忽而有几分阴鸷。

    柳菱歌却并不怕他。

    她知道,易峰只是行事霸道一些,人并不坏。要不然,也不会在那么危险的情境下没有扔下裴少玺,还将他带了回来。

    柳菱歌嗔怪地看他一眼:“你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好似我走了就不回来一样。”

    “那我等你回来。”

    男人眼眸深邃,山风吹乱他鬓边长发:“你离开多少天,我便等你多少天。”

    “你……”

    柳菱歌带着些羞意挪开视线。

    她匆忙转开话题:“你妹妹南絮也在太玄宗……可要我带什么东西给她?”

    “……妹妹啊。”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而后,他拿出一个小巧玲珑的药瓶。

    他道:“我那妹妹,身体素来不好。她又嫌药苦,不爱吃药。这是瓶补药,还请你看着她,令她好、好、的——吃下去。”

    柳菱歌点头应允,将药瓶收入怀中。

    两人又聊了些话,直到她觉得有些累了,回到营帐中休息。

    此时,她的传音石忽然亮了。

    “师妹。”

    一温文尔雅的声音从对面穿过来,正是袁君宁。

    “你让我打探的事情,我已打听清楚了。”袁君宁道,“你师父他今日忽然纸鹤上载着人,是因为……”

    他说到这里顿住,柳菱歌问:“因为什么?”

    袁君宁道:“因为要付药钱。”

    “……什么?!”

    柳菱歌有些匪夷所思。

    袁君宁又道:“赤丹峰的乌大柴乌峰主似是找到了能够医治他身上寒毒的方法,但剑君他付不起药钱,乌峰主便令他每日接送他的弟子。”

    “等等,”柳菱歌问,“乌峰主的弟子……南絮?”

    “是,”袁君宁道,“南絮炼丹天赋出众,已经被乌峰主收做了影徒。”

    柳菱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条消息。

    江定洲消息闭塞,除了一些与师父相关的事情有人会告诉她,其余事情,她几乎一概不知。

    袁君宁叹息道:“想来是剑君他执意要付药钱,又付不起,乌峰主才想出了这个法子,成全了剑君的面子。”

    袁君宁心悦柳菱歌,知道柳菱歌心中爱慕着她的师尊,故意在此处为黎昀上眼药。

    一个男人,修为曾至化神境,现在却连看病的钱都付不起,有何前途?

    何况乌大柴资质平平,那么多人束手无策的寒毒,偏偏乌大柴就能治了?

    袁君宁并不看好黎昀恢复修为,他甚至巴不得黎昀一辈子都是个废人。

    但在柳菱歌面前,他伪装得很好:“你一向关心你师父的身体,这下,你该安心了。”

    柳菱歌应下,神色恍惚地切断了传音石。

    师尊他……

    现下竟连要钱也付不起么?

    他曾经那样风华绝代的人物,怎么能跌至如此下场!

    柳菱歌捏紧了手中的储物袋。

    不行。

    她要尽快回太玄宗,替师父付清这药钱。

    不能令师父的名声,被这样毁掉。

    ……

    太玄宗。

    黎昀付药钱一事也在宗门内传得飞快。

    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认为乌大柴是刁难,有人认为黎昀有风骨,还有人惊喜于黎昀能够恢复修为了……

    风暴的中心眼顿时变成了黎昀,没有人在意那个被黎昀每日接送的小喽啰。

    小喽啰南絮自此逃过一劫。

    这天晚上,她没有去山顶——

    本身去山顶就是为了吸止痛药,有黎昀接送她,她一路上已经吸够了。

    何况黎昀都不摸她的角,还不让她进浴池。

    ……好吧。

    她承认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生气。

    嗯,就生气一个晚上。

    明天再过去!

    南絮毫无心理负担地翘班了。

    只不过第二天醒来,因为晚上没吸止痛药,身体有些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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