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菱歌话一出口, 便隐隐有些后悔。

    她心中不想如此狼狈地就与黎昀解除师徒关系……还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她不服气。

    然而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

    柳菱歌清高惯了,除却黎昀, 再无受挫。可她偏偏又想在黎昀面前维持着她的自尊,不愿意低头。

    她倔强咬着唇,等待着出现一个人挽留她——

    但此处不是踏雪峰, 她的身后也没有一群围着她转的师弟。赤丹峰静默无声,陆千芷是乌大柴的弟子,想也不想自然站在乌大柴这边;南絮木木愣愣,一幅不敢惹事的模样, 也不敢得罪乌大柴,垂着头不说话。

    柳菱歌望着南絮, 心中生出几分悔意。

    当初……

    或许她就不该答应易峰的要求, 将南絮送进来。

    倘若没有南絮, 乌大柴就不会多出一名弟子,也不会提出如此刁难师父的要求。她也不会因为和乌大柴争吵,而惹得师父将她逐出师门!

    柳菱歌思及她回来前,易峰让她给妹妹带药的嘱托,忍了又忍, 终是拿出药瓶。

    易峰说他这个妹妹身体不好,若是她未曾将药带到,让南絮有了什么闪失,又平添一桩因果, 于修行有损。

    “去记事堂前,我还有一事。”

    柳菱歌维持着自己的体面, 看着南絮:“我会来前, 你哥哥托我将这药带给你。”

    哥哥?

    黎昀不动声色地望了南絮一眼。

    她的眼中没有欢欣, 只有瞬间绷直身体的紧张与不安,以及,一股深藏的恨意。

    柳菱歌将药瓶递给她,南絮伸手接过,向她道谢:“谢谢师姐。”

    封异那个狗东西会这么好心给她带药?

    她敢打赌,这药百分百是用来方便控制她的。

    不过给了她,她不吃就是。

    南絮将药瓶收起来,却听柳菱歌道:“南絮,你哥哥说你身体不好,又不爱吃药,要我亲眼见着你将这药吃下去。”

    南絮:“……”

    妈的。

    就知道这个狗东西不可能这么轻松放过她。

    这是弄了个柳菱歌来监督她啊!

    南絮犹豫着,不情愿道:“师姐,我会吃的。”

    柳菱歌见南絮果真不愿意吃药,道:“你若不吃下去,我不好与你哥哥交代。”

    乌大柴又拱火道:“不愿意吃药硬逼着人吃药是什么道理?你莫不是不安好心?谁知道那药是她哥哥让她吃的,还是你想让她吃的?”

    “乌峰主!”柳菱歌气得几近发抖,“我柳菱歌在外帮扶同门,不遗余力,在百草谷时,南絮被掳走,也是立即便追了上去。我为何要戕害同门,还当着你们的面,给自己留下把柄?”

    她侧头看向黎昀,黎昀并未出声维护她。

    柳菱歌的心霎时冰寒刺骨。

    他怀疑她的品性?

    是否,这才是他将她逐出师门的真正原因?

    乌大柴油泼不进:“谁知道你的脑子里是怎么想的。老夫我便是丹修,絮丫头,你把药瓶给我,让我查验一番。”

    南絮又伸手拿出药瓶。

    还没有给乌大柴,柳菱歌就一把从她手里夺过了药瓶。

    “不必乌峰主查验,”柳菱歌冷冰冰道,“我现下便验给你看!”

    她直接倒出一颗药丸,仰头送入口中,快得南絮都来不及阻止。

    南絮:“???”

    ……啊这。

    这是什么展开!

    南絮睁大眼睛:“师姐,是药三分毒……这药不能乱吃啊!”

    柳菱歌站得笔挺:“我只是为了证明我的清白。”

    吞下丹药的那一刻,柳菱歌想到这丹药如果是毒药,一瞬间竟有种畅快的报复感。

    若是她死了……

    师尊会后悔吗?会痛心断肠吗?

    可待她吞下丹药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本该是最好的结果。

    易峰没有骗她,她在师尊面前,也没有成为那毒害师妹的阴险小人。

    但柳菱歌却笑得有几分凄凉。

    她看着黎昀:“师尊,你这回可信我?”

    黎昀避而不答,他道:“该去记事堂了。”

    他先一步乘上纸鹤,随风而去。

    柳菱歌憋着一口气,御剑跟在他身后,像是无论如何也追逐不上那个白衣的影子。

    到了记事堂,她收起剑。

    她从前接过许多宗门任务,完成得又快又好,记事堂上下与她关系都不错。

    她去江定洲时,也是接了任务的。

    一见她出现,记事堂的人笑道:“柳师姐这么快便完成了?恭喜师姐,那可是好大一笔灵石的悬赏呢!”

    记事堂的弟子们嘻嘻哈哈,忽而望见她身边人,不正经的玩笑话收敛起来,躬身行礼:“剑君。”

    今日的值班管事道:“剑君亲自来记事堂,可有要事?”

    男人长发雪白,神色清冷:“将柳菱歌从踏雪峰除名。”

    顿时,记事堂内,落针可闻。

    柳菱歌垂着头,面色惨白,满是屈辱与难堪。

    值班管事也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情,看着柳菱歌,心生怜意。

    师父除名弟子,无需通过宗门。

    弟子虽然与师父解除了关系,但却依旧是太玄宗弟子,被宗门庇佑。

    只是除名之后的弟子,往往声名狼藉,不会再被另外的师父收徒。

    要么离开了师门独自闯荡没落下去,要么展现出惊人的实力,一飞冲天。

    可那莫欺少年穷的神话又能有几人呢?

    值班管事讪笑一声:“剑君,除名乃是大事,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不必考虑。”

    黎昀道:“我一介废人,不愿耽误弟子前途。”

    柳菱歌愕然地望向他。

    然而黎昀却话止于此,并未多言,一个字也未曾多说。

    柳菱歌心头那抹浓烈的痴恨又忽而化开,轻飘飘地在她心头落了一场缠绵的雨。

    值班管事见黎昀态度,也没有多劝,连忙为这二人办好了手续。

    待到柳菱歌的玉牌被收走,换上了一块新的玉牌,黎昀道:“从今日起,你便不是踏雪峰弟子。若你有落在踏雪峰的东西,找小竹替你取走。”

    黎昀交代完,转身离开,好似只是处理了一件轻巧的小事。

    柳菱歌心中情绪汹涌,定定站在原地一刻,又抑制不住自己,追了上去:“师父!”

    黎昀停下脚步,道:“我已不是你的师父。”

    “师父!”

    柳菱歌依旧执着地喊着这个称呼。

    她丢下所有脸面,哀婉地望着他,流落两行清泪:“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喜欢一个人,何错之有?”

    黎昀平静道:“你喜欢的不是我。”

    “你喜欢强者,喜欢尊荣,喜欢睥睨众生的化神期仙人。”他的声音冷静到几近刻薄,“你喜欢的,只是一个天下第一的幻影。”

    是这样吗?

    不是啊!

    她是真心爱着他!

    柳菱歌张了张唇,想要反驳,却又无从辩驳。

    最后一层心防被如此毫不留情地击碎,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她呆立在原地,陷入巨大的迷惘与彷徨之中。

    而眼前之人,早已乘鹤而去,只余一缕清风。

    ……

    南絮并不知道在记事堂发生的这些事。

    一大早莫名其妙被喂了一嘴的瓜之后,她脑袋还懵逼着呢。

    这一连串的事情让她有种剧情崩得离谱的感觉。

    这个世界……在崩了之后,该不会坍塌吧?

    她想东想西,乌大柴却有种老小孩一样的顽劣,蹲在地上假模假样地哭:“都是我徒弟不争气呦,才让我被人家的徒弟欺负!”

    南絮和陆千芷哄了他半天,他立刻又变了一幅严厉的嘴脸:“在这磨蹭什么?还不快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

    南絮:“……”

    陆千芷:“……”

    这老头,怪烦人的。

    南絮摸了摸鼻头,进书房去了。

    一旦开始背书,时间就变得短暂而漫长。像是怎么背也背不到尽头,但没背多久,天又黑了。

    南絮摸了摸肚子——

    修士筑基之后,不用再吃一日三餐,仅凭吸食灵气就能活下去。但她改不了那吃东西的习惯,老是会顺手吃一些灵果。水果吃多了……她想吃肉啊!

    好馋肉哦。

    她合上一本书,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出书房,琢磨着去哪弄点肉吃。

    刚一走出去,迎面闻到一股冷香。

    黎昀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听见她脚步声,他转过头来,道:“今日学完了?”

    南絮点点头:“……嗯。”

    黎昀道:“那便走罢。”

    南絮:“啊?”

    黎昀道:“乌峰主令我每日送你,付清药钱。”

    南絮:“……”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天乌大柴和柳菱歌吵架,把他们两人都赶了出去,不让他们住在赤丹峰,就是要黎昀天天接送她。

    南絮瞬间变得愁苦。

    ……但她又不能打乌老头的脸。

    她硬着头皮道:“多谢师尊。”

    两人坐上了纸鹤。

    南絮缩在黎昀的怀里,战战兢兢。

    靠得太近,闻见他满怀的香气,她感觉自己长角的地方又勾起一股难耐的痒。

    这股痒意似乎令她体内的灵力都滚烫了几分,赤红色的小内丹都转得更加欢快了一些。

    南絮连忙往嘴里塞清心丹。

    她磕清心丹像是磕糖豆,一颗接一颗,一股脑地往嘴里塞。等到一整瓶磕完——

    她还是好痒!

    并且,又痒又馋。

    不仅馋吃的肉。

    ……还馋那个不可描述的肉。

    她脑中顿时想起了一大片的“学习资料”。

    南絮:“………………”

    可恶啊!

    我死去的“学习资料”又开始攻击我!!!

    南絮忍了一路,一路都血液翻腾。

    最可恨的是,早上吸收的那抹紫气不知道为什么蹦了出来,仿佛一根紫色的羽毛一直搔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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