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溢出眼眶的珠泪。

    有一种也微微苦、也甘之如饴的咸涩之意浸入齿中。

    “阿晚。”他声音温醇而低沉,响在鼻息交融的方寸之地,让女孩儿一时间失去反应的余地,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的眼,听他低声道“阿晚,你知道什么是一辈子吗”

    容晚初下意识地道“就是永远也不离开。”

    殷长阑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高挺的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呼吸炽热地吐在她唇畔,麻和痒与不知名的感官攫住了她,让她颈后的皮肤都攒起细小的颗粒。

    她终于不再如之前一般拼命地想要贴近殷长阑,而是这一夜第一次向着与男人相反的方向缩了缩身子但男人的另一只手臂就横在她的腰背后头,将她牢牢地困在他身前的小小天地里。

    殷长阑凝注着女孩儿的眼,太过贴近的距离,他只能看到一片水波洗过的澄净。

    他道“一辈子,只有你和我。”

    “我们之间再也没有别的人,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允许你再离开我。我的生命,我的荣光,我的一切都属于你,你也属于我。”

    “阿晚,你真的要陪我一辈子么”

    容晚初眼睫难以自抑地扑朔起来。

    她在他轻柔的低语里心醉神驰,又有些不能确定的踌躇,期期艾艾地道“七哥也是我一个人的吗”

    殷长阑没想到她会先给出这样的回应。

    他微微怔了怔,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都弯了起来,彰显着男人愉悦而心情。

    容晚初不知道这一句话是哪里取悦了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出了丑,不由得高高地撅起了嘴,想要扭过头去不看他。

    男人的手指还搭在她颌下,并没有用力,就让小姑娘难以轻易地如愿以偿。

    他对着小姑娘浅浅含嗔的双瞳,敛去了面上的笑容,只剩下温柔而笃定的神色,道“是,我也是阿晚一个人的。”

    女孩儿的面上就流出蜜一样明媚而甘甜的笑意。

    她搭在殷长阑臂上的手悄悄地攀了上来,软软地挂在了男人的颈后。

    她小声道“我欢喜的。”

    暖黄的灯火里,女孩儿垂下了眼睫,双颊涌上了比酒色更重的酡红。

    殷长阑眼眸深深地黯了下来。

    他的沉默让容晚初有些疑惑,睫羽下的眼眸懵懂地寻找男人的视线,一张小脸跟着抬了起来。

    男人搭在她背上的手掌上移,托在了她的脑后,一点软热从她微凉的面颊上滑过,落在她仰头时微启的唇瓣上,男人微微偏过了头,两片温热的唇衔住了她的下唇,轻轻地厮磨啮咬,酥麻的触感让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胡乱跳动起来。

    容晚初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男人似乎轻轻地在笑,在她神智都不太清醒的时候,低低地哄她“张嘴”,声音又低又哑。

    唇和舌都不是自己的了。

    连意识也乱七八糟的,她跪坐在榻边,勾在男人肩颈上的手从环着变成搭着,又变成按在肩头推拒的姿势但她那一点微薄的气力,用在殷长阑的身上就如同蚍蜉撼树,完全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

    渐渐漫漶的意识里,微凉的空气忽然重新涌进了口鼻。

    容晚初大口地呼吸,感受到男人的唇瓣重新若有若无地触在她唇角、鼻颊。

    温暖的手掌抚在她背脊和脑后,一下又一下轻柔而有节奏,慢慢抚平了她的仓皇无措。

    男人强健有力的心跳和滚烫的身躯隔着层中衣贴在她身前,让她觉得有些燥热,不由得在他怀中轻轻动了动。

    就在同一瞬,殷长阑脚下也微微向后撤了半步,垂下头将额抵在她的额上,徐徐地吁了一口气。

    容晚初不知何故,在这一刹间生出另一种危机之感来。

    殷长阑像是预知了她的心思一般,扣在她脑后的手微微用了一点力,哑声道“别动。”

    容晚初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某种压抑的味道,使得她不需要思考,身体就先温顺地伏在了男人的身上。

    宴中她饮酒不多,一点醺醺酒意随着意识的回笼而渐渐退了下去。

    这一晚上从殷长阑将她抱下辇车,到后来她牵着男人不放,做出的种种娇痴憨然之态都回到了她脑海里。

    她只是这样回想着,面上都因为迟来的羞窘而爆红起来。

    殷长阑与她两额相抵,慢慢地平复着身体里激荡的血涌,目光不错她眉眼,对她神色的变化了然于睫。

    他微微地勾了勾唇,又在她唇角浅浅啄了啄,道“阿晚。”

    就看到女孩儿眼睫像是被蛛网困住的蝶翅,不知所措地眨动起来,眼神四处乱飘,只不肯抬头来看他。

    殷长阑喉间溢出愉悦的笑声。

    他手臂滑落,扣在她腰间陡然发力,就毫不费力地将怀中的女孩儿举了起来。

    容晚初跪坐的姿势忽然失衡,一面有些惊惶地抱住了面前的男人,搭在榻上的纤足胡乱地勾动,男人却已经将她拦腰托举着,原地转了个圈。

    容晚初从半空中回到实地上,不知道是因为转圈的头晕,还是男人此刻的神色太过温柔欢愉,让她一时目眩,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触摸他因为笑容而弯起的眼角。

    殷长阑由着她纤细的指尖在脸上游走,目光熠熠地注视着她,再度叫她的名字“阿晚。”

    他侧过头去亲吻她的指尖,神色温情而愉悦。

    容晚初在这样不加掩饰的情绪里,像是一颗心在半空中飘飘荡荡了许多年,终于垂落在坚实的地面上。

    新帝登基第二年,岁在丁卯,改元天赐。

    元日大朝会上,八方宾服,四夷来贺。

    寅正二刻,解颐宫中灯火通明,宫娥内侍来来回回如流水一般,侍奉着女主人贤妃甄漪澜上妆、更衣,预备陪伴太后郑氏,与贵妃容氏、德妃霍氏一同接受内外命妇的朝见。

    翡翠脚步匆匆地从回廊里穿出来,随手抓了一个路过的小宫女,问道“你瞧见你玛瑙姐姐了没有”

    那小宫女被她拉住,对上她一张焦急的冷脸,原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吓得差点将手中的托盘都跌了,听她问了话,才稍稍地镇定了,屈膝道“回翡翠姐姐,并不曾看见的。”

    翡翠点了点头,眉头不由自主地皱得更深了。

    小宫女见她没有松手的意思,一时半刻有些踌躇,咬了咬唇,试探着提醒道“翡翠姐姐,娘娘还在里头等着用暖汤。”

    翡翠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她的衣袖。

    她松开了手,道“你先去吧。”

    那小宫女如蒙大赦,又屈了屈膝,脚下生烟地往殿内去了。

    翡翠的眉峰皱得能夹住一只蚊子。

    她从回廊里拐出来,又穿过庭院往外头去,来回地问了几遭。

    这日子要紧,宫里头人人都动了起来,她连着问了七、八个人,都没有人看到玛瑙往哪里去了。

    有个宫人急匆匆地走出来,四处张望着,看到翡翠的身影,忙凑了过来,道“范姑姑打发奴婢出来寻翡翠姐姐,说娘娘正问起您呢”

    听到甄漪澜寻她,翡翠不由得胡乱地点了点头,也顾不上玛瑙的事,就掉头往内殿去。

    甄漪澜端坐在妆镜前头,已经梳好了头、插戴了花冠,面上妆容也点出来了,轻薄粉腻的茉莉粉敷出一张光滑洁白的脸,朱红点在两靥,樱颗小口,八分的容颜经过十二分的妆饰,也在灯烛辉耀下显出倾国之色来。

    水精妆镜光洁清晰,她从镜子里瞟了溜进门来的翡翠一眼,道“一大早上不在我跟前,到哪里放风去了”

    翡翠不敢说“玛瑙不见了”,怕她心里挂念,就堆着笑凑上来,替她检视妆匣里的耳珰,一面哄她道“可不是在园子里头喝了一早上的风,就想着给娘娘也捣鼓些霜儿雪儿的,替娘娘更添些颜色。”

    “真是把你纵坏了,什么都敢编排。”甄漪澜隔着镜子睨了她一眼,道“德妃娘娘的浑话也是你说得的。”

    语气中虽然微微有些不悦之意,但翡翠在她身边服侍久了,自然不会因为她这样虚飘飘的一点不悦而恐慌,就嬉皮笑脸地道“奴婢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也敢说起德妃娘娘来,不过是听见老宫人讲古罢了。”

    霍皎喜好风雅,前头因为要集“蕊上霜”,把暖房里的盆花搬了许多出去,以至于后来几日里暖房里的花木不似平日充裕,司花使不敢克扣上头宁寿宫和凤池宫的用例,轮到解颐宫就不免有些简薄。

    这也是霍皎生病之前的事了。

    翡翠心里头念着这个事,连甄漪澜去撷芳宫探病都没有随侍。

    甄漪澜不应侍女的话,宫人捧了第一层礼衣过来,她就站起身来,稍稍抬起了手臂,由着宫人服侍她穿衣。

    翡翠从妆匣里寻了一对紫石英的丁香耳珰,就拿过来在她耳畔比了比,一面絮絮地道“前头说今日前朝与后宫同贺,听说各地都进上了珍奇祥瑞,不知道会有多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七哥趁人之危,非君子也。

    扣片酬,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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