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人家的礼或是从内院里克扣。这些年姐姐一直教你厚待东院,为的不是别的,是咱们家的名声、是法喀的前程!您若信我一句,就听我的,从前怎么给东院供给,如今一如往常。但您若是想法喀做一辈子的纨绔子弟无缘官场丢爵失位,那您怎么做,我也管不着了。咱们家的前程左右是没了,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舒舒觉罗氏显然被她后头的话唬住了,坐在那半晌没吭声,不知心里想的什么。敏若也不在意,猛药是下了,剩下的就看乌达嬷嬷的边鼓了,倒是这府里的人得好生盘一盘,别整得跟筛子似的,哪天再叫人撺掇舒舒觉罗氏给她背后捅了一刀。

    刀未必是冲她来的,后腿却也绝对扯不到别人身上,最终祸害的还是她和法喀。

    她言罢,转头看向法喀,意思是你还有什么想补充的——方才的话法喀说不出口,其实站在子女的角度没有人适合说,但若不说舒舒觉罗氏总以为过的还是皇后在世风光正盛时的好日子呢,不把她从美梦里敲醒,往后这府里有得热闹了。

    她并不打算活一辈子每天睁眼睛想的就是怎么给舒舒觉罗氏收拾烂摊子。

    她是欠了舒舒觉罗氏的吗?

    法喀垂头想了一会,道:“回头我会送一套大清律法来,等乌达嬷嬷回来了,请她每日给您诵读,十日一小考其中内容。额娘您若不听,或者考得不好,我便交代账房将您每月额外裁制衣裳、打造头面首饰的银子裁撤了。”

    “要翻天了!”舒舒觉罗氏双眼直瞪:“儿子管起老子娘来了?!老娘怀胎十月鬼门关里走了一趟把你带到这世上,你如今竟还敢克扣起我的花销来了?!”

    法喀有些无奈,“衣裳首饰脂粉咱们府里原都有旧例,衣裳首饰按季度新制,本是足够用的,看旧例,二姐在家时亦是如此,您每月额外有衣饰花销,脂粉钱更是超出了姊妹们所用加起来的数目,这都是份例之外另添的,账房每月单独给您立账目计算。

    这倒不算什么,您辛苦多年,养育了我们三个儿女,享福是应该的。可您往后若是再有如放印子钱这般的行事,恐怕不光是这一份孝敬没了,咱们一家都没有如今富贵安稳的日子了。您别说如今这一份花销,例内的用度都未必能保住。”

    舒舒觉罗氏被吓得一怔一怔的,看着法喀严肃认真的样子,嗫嚅道:“不能吧,咱们家可是三代皇亲国戚啊……”

    “哪有什么不能?当年鳌拜所在的一支又何尝不是煊赫世家?如今他的后人如何了?哪还有当年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过?咱们家最鼎盛时,可有鳌拜的权势富贵?”敏若冷声道:“您若还清醒不过来,看不到咱们家如今的危险,恐怕那一天也不远了。”

    其实她与法喀都是刻意往严重了说的,舒舒觉罗氏听了,一想到自己往后要过落魄日子,心尖直颤,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呐呐点头,捏着鼻子认了。

    法喀看出她的不情愿来,知道她当下只是被吓得不得不认,一时心里累极了,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倒是也没气馁——日子还长呢。

    这些年舒舒觉罗氏都是乌达嬷嬷随时在身边督促提醒着,如今是乌达嬷嬷不在,等乌达嬷嬷回来,一切便都好办了。

    法喀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没用的人,活到这老大了,阿玛不在,却还得指望着姐姐们,从前过日子是、如今要用人也是。

    若非有乌达嬷嬷这一号人物,舒舒觉罗氏他是真要头疼死的。

    敏若已有些不耐烦了,主要是舒舒觉罗氏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和聪明人交道打多了,忽然降级到舒舒觉罗氏这,简直是天差地别。

    她忽然知道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还有什么叫“乱拳打死老师傅”②了。

    主要是真不听劝啊这家伙。

    但愿吓这一次,能叫舒舒觉罗氏长点记性吧。

    审问吴良夫妻两个的事情还是留到晚上。此刻外头有些雨,敏若不想再在舒舒觉罗氏这待着了,干脆起身要走,法喀忙跟上送她回去。他撑着伞跟在敏若身边,雨里没有多少人,只身后三四步开外的地方跟着敏若随身的人。

    法喀低声道:“额娘这边姐姐你不要操心了,放心交给我吧。倒是引诱撺掇额娘放印子钱这事……说到底可大可小,吴良家的行事竟还没露出钮祜禄家的名,恐怕不是外头人办的。”

    “我也想了,若是外人,那不得把大行皇后母家的名狠狠宣扬出去,哪能这样悄默声地不透钮祜禄家的势。”敏若言罢,姐弟两个对视一眼,敏若先笑了,“你能想到这,很有长进了。”

    法喀有些气恼,“恐怕是想捏住额娘的把柄了……都是一家子的人,咱们这一支难不成就碍了他们的眼吗?”

    “不要急,天长日久的,慢慢收拾。”敏若拍了拍他的手臂,提醒道:“仗着他们不敢声张,如今又正心虚着,正是收拾家里的时候。颜珠、富保、尹德、阿灵阿他们身边都要上心。先不说咱们家如今是明摆着站皇上了,就说金银财帛动人心,你年岁小、姐姐不在了、我尚未入宫,空有牛痘之功而无权势依仗,偏生还占着爵位富贵大笔家产,他们怎能甘心?就怕他们往咱们背后伸手捅刀,一时眼下看不出什么,可若过些年发作出来,恐怕就是要命的了。”

    法喀听出她的提醒,神情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打明儿个起,就不叫他们几个到族学进学去了,与我一起在外书房读书,身边的人也都会梳理一遍。无论额娘们怎样,一家骨肉兄弟,在朝堂上也应同气连枝。”

    不能叫这几个小子被旁人拉拢了去,来捅他们这边的刀子。

    敏若侧头,仔细打量着他,半晌良多欣慰地感慨道:“你是真长大了,看事也清楚明白了。叫二姐知道,该有多欣慰啊。”

    后头那句话一出口,她自己也怔了一瞬,法喀一时目光激动又复杂,良久才强抿唇笑了笑,“浑浑噩噩这么多年,其实我早该长大了。”

    他看着自己的姐姐,心里有一句话没说出口——要是他早知道上进,他的姐姐合该选一如意郎,带着大笔妆银风风光光地嫁做□□的,而不是似如今这般……

    若是敏若知道他的想法,恐怕要说他多虑了。

    哪怕他早几年知道上进,皇后也不会放心秀若或者云若、兰若中的任何一个入宫的。

    最终还会是排行老三,与皇后、法喀一母同胞的敏若。

    没什么差的。

    只能说法喀不如她懂皇后,也还不够懂人心算计、权争势斗。

    如敏若与法喀所料的,吴良夫妇二人是钮祜禄家别支早年插进来等人,这些年默默无闻的,如今皇后一死,那边终于有了异动。

    可惜舒舒觉罗氏行事不够谨慎,第一个月就没掐准日子拖了放月银的时间,叫敏若察觉出不对来,那边满肚子的阴诡谋算也都不得不灰飞烟灭了。

    再到这府里大清洗把各处插来的人拔了个干净,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咬着牙认了。

    这叫什么?千里之堤毁于蚁穴?③

    敏若复盘这件事的时候,盘腿坐在窗边,拄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想,同时为自己在一开始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怀疑到佟家感到两分“鳄鱼的愧疚”。

    没错,她连眼泪都不惜得给两滴答。

    但引诱舒舒觉罗氏放印子钱这法子不是白来的,敏若心里总觉着这里头恐怕还有鬼,嘱咐云嬷嬷使人细细查探后,揪出了几个所谓的“道上人”来,因为不好声张,悄默声地办事,查到这样已经是极限了,不然动作再大起来就引人瞩目了,只能罢手。

    抓出的人扔进官衙里了,最终是怎么个解决她也没太关注。

    如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终于又见到盼儿了!

    盼儿改了自己在户籍文书上的名字,辛盼两个字端端正正地落在纸上。往南走了一次,本来是年初就回来了的,但当时敏若在宫里,这一二个月也抽身不得,她便安心在外头钻研厨艺,如今敏若终于有空甩出手来见她,二人乘车出门,来到府外看敏若打算做酒楼的铺子。

    看着上一份租期到了暂时空置的铺子,敏若好像看到了自己财源滚滚金银铺地的未来。

    先容她擦一擦口水。

    主要是上辈子太穷了,穷得这辈子看到原主的积蓄眼珠子都泛绿,差点没出息地在金子上打滚。

    她给酒楼取了个名字叫“仙客来”,其实要不是怕太俗气了惹人闲话,她其实是想叫“财神来”的。

    哪怕她再不迷信,这个世界上难道会有人不喜欢财神吗?!

    过了皇后的热孝,仙客来正式筹备开业。

    酒楼的管理人员她这段日子早就设想安排好了,有财力打底,钮祜禄家的声势所生意做个依靠还是够用的,内有新奇菜品做引子,外头法喀兢兢业业地帮她引客,都是出手阔绰的八旗勋贵、宗室子弟,仙客来的生意很快走上正途。 .w.com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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