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地坚硬轻盈,阴干三年后用来造船,非常坚牢,我们在长崎时便很喜欢设法买来高丽树木造船。只是那处距离鸡笼岛实在太远,交通不便,这才放弃了北面的木材。”

    “以造船的角度而言,东江岛仍非上选,船厂要设在如今朝廷和建贼反复争夺的狮子口,那才是好,那处是个天然良港,港口水深,可以停泊大船,便是万料宝船,也可以在其中营造。如今云县这个船厂,以鄙人来看,最多能营造三千料的海船,饶是如此,也要趁着涨潮时才能入海,最好还是要在底部包裹铜皮,免得被礁石挫伤呢。”

    行家一出口,便知有没有,连厂长望着郑地虎的表情顿时不同了,点头道,“大船厂现在的确在长溪县那里,那里才是良港,不过水深也是有限,只能造福船,若是要造宝船,或许还是要去泉州、厦门一带,那里的水文更好。”

    “鸡笼岛也有天然良港,是造船的好去处,”郑地虎索性自陈底细,“我们在鸡笼岛的船厂,一年能出产三十多艘新船是有的,不过其中船坞都要给荷兰人或弗朗机人用,若是能全然收回在自己手中,产量还可翻倍。”

    话说到这里,几个人心里都是有数的,买活军有仙器,能贸易,神奇的手段很多,但在海上还是刚刚开始营造势力,郑家也有自己的筹码,郑地虎这意思,十八芝也不是不能倒向买活军,毕竟买活军手里也有荷兰人没有的东西,光是那神奇的远程火炮,就足以让十八芝垂涎欲滴了。

    聪明人之间说话不必太透,彼此也都能明白,郑地虎虽然也有许多缺点,但毫无疑问是个聪明人。谢六姐笑了笑说道,“嗯,造船上很专精,海战也在行,十八芝到底是十八芝。”

    其实也没有怎么热情夸奖,但因为一开始就被嫌弃身形胖大,懒散不习武,如今总算被肯定,郑地虎竟暗自有些雀跃起来。此时众人已来到海边,只见已经建成的几个船坞一旁,果然有人忙碌,而远处还有人如同蚂蚁一般,在修筑新的船坞。见到谢六姐来了,都激动莫名,抢着给谢六姐跪拜行礼,不乏有人口中喊着‘天妃娘娘’。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郑地虎在云县住了一个月,《吏目参考》到底还是给他设法弄了来看,其实他没大看懂,只觉得颇有道理,还有一点是明白的,那就是谢六姐并不愿自己被当成神来膜拜。不过此时在百姓跟前,她还是露出和煦笑容,挥手慰劳众人,郑地虎在她身边,找了片刻便见到郝大陆,他和自己义父站在一起,但身边倒没有其余川蜀船匠,再细看之下,仿佛这里的班组都是混编的,五个小组内都有郑地虎的同学。他还见到了那日来接东江女娘的毛荷花。

    打散混编,倒也是防止乡党抱团很简单的办法,只是乡党往往对此十分抗拒,反而起到反效果,也不知买活军这里是如何揉搓人的,船匠往往也是桀骜不驯、作风粗野,怎么落到买活军手里就由着揉圆搓扁?

    郑地虎心中暗暗羡妒,连翘也正和谢双瑶提到乡党的问题,“本地工匠一旦发现有仗势欺人,欺压外来户的现象,便要狠狠弹压,不能怕得罪人,非得下狠手不可。开除了一个,劝退了四五个之后,厂子的风气便正过来了,如今众人都能服管,这些外来工匠的心也都归给了我们这里,混编成组之后,又狠抓拼音、官话,如今川蜀和长溪县的工匠官话说得都好得多了,毕竟班组是三个地方的人,彼此交流非得说官话不可,这样充分练习,官话进步很快。”

    她语速虽快,但交代得十分清楚,郑地虎听了都不由得暗暗点头,对连翘理事之才也有充分认识。这几句话说来简单,但魄力可不是人人能有,要处置得大家服气,更需要高超手腕,难得连翘虽然年岁不大,但却有如此能耐,日后若有机会,非得好生结交不可,只可惜,她是女娘,郑地虎和她往来不便——若是大哥能有什么机灵的姬妾便好了,只可惜,都是一群庸脂俗粉,不能和买活军的女娘相比。

    他这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又暗自和郝大陆等人打了个招呼,和众人略看了看修筑中的船坞,便又乘船去查看抛锚在远处海中的福船——若是抛锚太近,退潮时很可能会刮擦礁石,这种大船也不是云县船厂能修的,便是涨潮了要进船坞都很勉强。

    “只是主桅杆断掉的话,是不是在这里也能修啊?”

    谢六姐有时也会问些天真的问题,众人分做几批,登上舢舨,往福船划去,郑地虎有幸和谢六姐一起,闻言苦笑一声,说道,“桅杆断了,要视情况拆船板,查看龙骨是否受损,必须进船坞去,如果龙骨没有受损,还能换桅杆,若是龙骨受损,那就要大动干戈了。”

    他也是暗呼谢六姐大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虽然郑地虎没带兵器,但茫茫大海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舢舨上唯有四人,郑地虎想要制住谢六姐的话,恐怕连翘和另一名划桨船工是无力阻止的,虽然他并不打算这么做,但也觉得谢六姐未免有些托大。

    不过除了谢六姐之外,不论是连翘还是其余亲卫,都是若无其事,众人很快划到福船边,抓着绳索软梯陆续猱身而上,郑地虎查看了一艘船,也是有意逞能,抓着绳索荡到另一艘上去,如此看了几艘,心中更是惊讶:这些福船受损程度都是类似,从甲板上留下的豁口判断,那炮.弹击中桅杆的角度和部位几乎都是一致,天下哪有这样的大炮,能在短时间内连续发射,而且精度还不受任何影响?

    若说修葺,难度倒是不高,若能拖回鸡笼岛去,不过一两个月就能陆续修好,郑地虎趴在甲板上看了看船舱,里头空荡荡的,所有货物补给都被缴获走了,他这些日子在云县吃的竹升面还真是自家出产,却还要收他三十文一碗,说是什么外地来货。

    他又荡回了第一艘船上,谢六姐对他的表演报以掌声,不掩欣赏,笑道,“果然好水性,我们的水军没几个有郑二老爷的身手。”

    这是因为云县水军多是渔民出身,很少登上大船,自然没有一些大船海主应有的素质,郑地虎不卑不亢,抱拳谢过,又道,“好水性敌不过好炮台,此次是在下有眼不识金镶玉,也是打心眼里服气认栽,还请六姐抬抬手,放我郑地虎一马,此后江湖行走,东南海域,十八芝绝不和买活军为敌,若有差遣,只需派人捎话,我们一定效劳。”

    这是要谈价钱了——这船,买活军修不了,留着也是无用,郑地虎现在了解情况,便想将其带走,当然他现在还没许诺什么,要等谢六姐开价。所谓的差遣效劳,那也是客气话而已,若真被他分文不花带走了这十艘船,郑地虎心里反而要调低了对谢六姐的评价,嫌弃她不够精明。

    谢六姐点点头,笑道,“行,够直接,这是好素质——但还不够直接。你明知我有意收编你们十八芝,也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郑二老爷——这里坐。”

    她反客为主,请郑地虎在船舷上坐下,甚至还把脚挪到外头,就这么一晃一晃的,这时候倒是半点没有买活军主、天人降世的沉稳了,郑地虎忍着心头的异样,在她身边坐下,和谢六姐一起回望船厂,船坞在这里只是数个小点,至于工人,更是看不到了。

    “当然,你也可以说此事你说了不算,得要回去禀报你大哥。”谢六姐从身边摸出个东西来请郑地虎吃,郑地虎只见花花绿绿一根大头棍子,完全不知是什么,学着谢六姐拆开外面那层糖纸——很舍不得丢,仔细收好了,预备带回去给他侄子大木玩——这才将糖球送入口中,只觉得一股奶香在口中化开,却很没心思细品滋味,只听谢六姐悠然问道。

    “郑二老爷,你觉得你大哥是个能做大事,可领一藩,甚至是一国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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