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愿意同燕人和越人提出那么一个要求,不过是与他们虚与委蛇,不希望他们太早发现不对劲罢了。从始至终,他殷人会答应三国会盟这件事,就不是惧怕这两国的联手威胁。

    殷鞅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被越鲥带去祈水郡的皎皎。

    皎皎却不信殷鞅的话。

    她讥讽道:“不是为了和越鲥和二公子作对,你为什么一定要带我去埕陵?”

    殷鞅被她问得一愣。

    他敛了面上的笑,右手不自觉抚上了左胸的位置,沉沉看她一眼后,移开视线:“……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我自有我的道理。”

    国师的龟卜是一个原因。

    但为她筹谋至此,当真只是因为龟卜?

    殷鞅说不上来,也懒得去想,总归把她带在身边就好。

    祈水郡距离埕陵路途遥远,出于某种考虑,殷鞅并没有带人往城市走,一路上跋山涉水,选取最近的道路,直接朝着埕陵的方向而去。

    他看皎皎的确比以前严多了,白日亲自看着她不说,便是夜间皎皎在马车车厢里睡觉,他也要两名侍卫值夜班,死守着车厢。

    在这种比看管犯人更严密的看守状态中,皎皎一日比一日更讨厌殷鞅。看到他别说是摆出笑脸,殷鞅一出现在她目光中,她就马上偏过头,来个眼不见为净。

    被无视久了,殷鞅的心情也渐渐不太爽利起来。

    一日晚间,他自己睡不着,便来到皎皎休息的车厢外,两根手指弯曲,敲了敲车厢,百无聊赖道:“喂。你睡了没?”

    谁叫喂?他是不是天生就不会喊人名字?

    皎皎懒得理他,半声不吭,假装自己睡着。

    哪知道殷鞅这人真的无聊。

    他居然又敲了敲车厢,这回力道更重,声音也更响。

    殷鞅问:“睡了没?没睡的话,出来看个星星月亮呗。”

    他笑:“你在燕地待了那么久,怎么就没学到几分燕人的附庸风雅?”

    阴阳怪气什么呢。

    皎皎把裹在身上的小被挪开,掀开车帘:“殷鞅,别来我这边发疯。”

    殷鞅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没睡啊。”他笑了笑,直接把皎皎从车厢上拉了下来:“睡不着的话,我就陪你看看月亮和星星。你不是说你叫什么明月皎皎?叫这个名字,就该多看看月亮。”

    到底谁睡不着啊?这个人真的有病。

    直到被殷鞅强压着坐在草地上欣赏夜色,皎皎的脸都黑得不行。她冷冷看了一眼殷鞅,心下第无数次想:跑得了一回,一定也跑得了第二回。

    不管是出于原书中殷鞅的身份,还是由于殷鞅这个人本身的性子,皎皎都不想和殷鞅离得太近。多说一句话她都嫌晦气。

    殷鞅猜出她的想法,懒洋洋道:“别想了,我不会上你第二次当。你上次能逃脱是侥幸,这次就老老实实待着吧。”

    怎么可能老实待着。

    尽管这回和他见面后,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但当初数十次暗杀的事情历历在目,肩上为他挨的一刀也是真的,皎皎压根不想和殷鞅扯上一点关系。

    更何况她还要去找她娘。谁想待在他身边,不知道哪一日就被他拿去当做筹码,去和二公子或越鲥谈判。

    皎皎默不作声,殷鞅知道她依旧是想走的,嘴角咧了咧,刚想说什么,结果一阵夜风吹来,凉气入体,他又没忍住闷闷咳了两声。

    随侍的奴仆取过早就备好的另一件黑色外衫,替他披上。

    皎皎侧眸去看殷鞅。

    她的目光落在殷鞅仍旧凌厉俊美、但苍白许多也消瘦许多的脸上,继而滑落到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薄唇上。

    其实她早就发现,如今这个殷鞅比之几年前其实要不健康很多,动不动就咳嗽,现在夜风不过微凉,他就受不住寒气了。

    ——殷鞅身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越人两次刺杀都险些命中我心脏,尤其是都二次,匕首离我的心脏只有一寸。”

    殷鞅披上外衫,淡淡道:“那一次我昏迷了整整一个月,醒来的时候,才知道其他人甚至已经为我备好了棺椁——没人觉得我能活下来。”

    这是原书中皎皎本该扛的一刀。

    这样重的一刀,原书中的她扛了,结果死了。殷鞅扛了,却还能活下来。

    皎皎抿唇,垂眸不语。

    她其实不爱想剧情,毕竟剧情里的她死得早,可是每次看到殷鞅,她却没法不去想剧情。

    皎皎蹙眉:是不是身为男主角,殷鞅就是注定不会败?只要他还活着,哪怕她没死,越鲥和长颍二十万人没死,都不影响剧情继续发展?

    皎皎还没想多久,沉默许久的殷鞅突然又开了口。

    “我濒死之际,是父王替我求来一位神医将我救起。神医说,两处刺杀伤口挨得近,刀口都很深,我即便活下来,也活不过十年。”

    他拢了拢外衫,仰头看了会儿星空,语气平静,继续道:“国师的龟卜却截然不同——他说我会是殷国历代最强大的国君,是未来的天下之主。我会活得长长久久,功绩由史书记载,流传百年。”

    这声音虽轻,却如一道惊雷响起在皎皎耳边。

    她双眸微睁,心跳声一点点加快。

    在皎皎的注视中,殷鞅转过头,冲她露出一个笑。

    此刻他唇色因病很淡,但眉眼却很凛冽,笑容凉薄,问皎皎:“你说,神医和国师,他们哪一个说的是对的,我又会信哪个?” .w.com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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