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卡在一个奇怪的节点,既不能修养好身体,也不能调整好精神,获取到的身体信息更是不稳定到几乎没有价值。

    虽然一般按照组织成员的思路来说这样的安排应该是带着恶意的,但是偏偏就是有种可乐泡枸杞的硬核养生感……

    把清粥小菜做的难吃到一定地步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诸伏景光的手艺绝对在水准线以上,心情不错的波尔图对今天的晚饭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吃完饭之后还有一段自由支配的时间,感觉好像是给“空腹抽血”留了一点意思一下的时间,于是在两瓶威士忌收拾完碗筷卫生之后,发呆消磨时间的波尔图终于“意思”完毕,带他们去给自己做身体检查和抽血。

    这次安室透没有忘记预暖仪器——他实在对波尔图脆弱的体质记忆犹新,病态苍白且过分敏-感的皮肤对所有外界的变化都有极大的反应,尤其是那块抽血之后立刻浮现出来的触目惊心的青紫,他都不知道拥有这样体质的人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总不可能真的只是肤质问题。

    好像在那针没有注射入波尔图身体的药剂后就对针管有了什么奇怪的心理阴影,诸伏景光选择把抽血的任务继续交给安室透——毕竟他有经验——然后对着波尔图完成抽血的手臂陷入沉默。

    诸伏景光转头看向正小心翼翼把血样放进箱子里的安室透:“……?”

    “不用看他。”波尔图用棉球用力摁了摁那个出血点,见没有再出血就放下了袖管,也不在意那片在自己毫不留情的按压下越发可怖的青紫,不知道是替自己还是安室透解释了一句,“体质问题,和手法没关系。”

    安室透:……您说这话,您自己相信吗?

    诸伏景光:……要不,下次还是我试试?

    GIN依旧按照他的日程安排来看万华取血样——然后发现今天的波尔图没有吃夜宵。

    “他们做的饭都不合您的心意吗?”他把矛头指向两瓶感官微妙的威士忌,要不是今日那两个人都不在客厅,他们大概现场就能杠上,“如果您希望的话,我可以换人——日本这里能做这个任务的人筛一下还是有的,前辈不用委屈自己。”

    虽然的确不是很合万华的心意,但是目前来看整个世界应该都不会有所谓的合万华心意的人了。

    万华本来就没那么在意这些口腹之欲,自然不会抓着小事不放:“没事,单纯的胃口不好——换人很麻烦,还是算了。”

    如果是什么正经事的话万华当然会去在意这些事情,一定要挑剔到找到完全合适的人为止,但是现在不过找个护工,符合基本要求就行了,他虽然身体不好,却也不是娇贵的人,要说的话不给饭吃他都饿不死……

    但GIN估计会很在意,万华干脆转而关心GIN:“不要抽太多烟。”

    就不说这喷了去味剂都掩盖不下去的烟味了,万华的观察力也不允许他忽视GIN指尖的微黄、衣角的烟灰——组织的top killer同样不会注意不到这些细节。

    “好的。”GIN应声,思绪却还放在苏格兰和波本身上,“真的不用换人吗?”

    虽然感觉那两瓶威士忌是照顾BOSS的首选,但是一切当然还是以BOSS的意志为先——倒不如说BOSS不满意他们的照顾更好,那样的话,他也就不用继续克制自己心中对他们几乎难以压抑的恶感了。

    【早就怀疑他们是卧底了,】GIN心底满满的都是恶意,【如果BOSS不需要他们的话,我就去查一查……】

    “如果您希望的话,我马上就能给您列出名单。”

    万华其实都无所谓,不是苏格兰的诸伏景光以及不是波本的安室透,与这两瓶对他而言毫无意义的假酒相比起来,当然还是GIN比较重要。

    他也不介意GIN有些异常的执着,只是纵容道:“如果你希望的话。”

    GIN能有什么坏心思呢?GIN只是想要两瓶威士忌当猫抓板而已。

    这下反倒是GIN有些迟疑了:“您……”

    “我不在意这些。”万华声音淡淡,他把玩着GIN握枪的左手,而GIN显然没有反抗的意思——万华怀疑GIN一天抽了不止一包烟,这才能硬生生给自己抽出老烟枪才有的手指来。

    他垂眼摩挲那块被染上浅黄的指侧皮肉,那双属于成年白人男性的手本就白皙,显得那片浅黄越发刺眼,他毫无血色的指尖也越发病态惨白。

    “——下次抽烟不要这么凶了,你是个杀手——以后要是不当了就随你。”杀手身上不能有过重的气味,很容易暴露引发危险。

    至于抽烟容易得肺病乃至肺癌?反正以GIN的体质是不会得什么不治之症的,等到能随便抽的时候就随他高兴吧。

    “……好的。”再次重复同一件事,看起来是不信任,但GIN却从这种看起来毫无必要、甚至有点像对待不懂事的孩子的强调里依稀感受到了BOSS对自己的看重,好像被无意识地顺了一遍毛,舒服得连尾巴都要翘起来,也不在意那两瓶连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做不好的威士忌了。

    【那就再留他们一段时间。】男人垂眼看正低头研究自己手指的少年,任由他一寸寸摩挲自己掌心敏-感的肌肤,像是一头对饲主温驯低头露出弱点的猛兽,心中想的却不是什么宠物会想的东西,【如果他们在BOSS面前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的话……呵。】

    ……此时两位卧底并不知道自己刚刚逃过一劫。

    ·

    GIN那点对威士忌的微妙针对或者说恶意,其实不能说是完全的无缘无故——实际上他们在那条已经被剪定的纯黑线里就不怎么对付。

    波尔图简直像是有什么奇怪的体质,苏格兰,贝尔摩德,波本,还有莱伊,吸引的人一个比一个偏执扭曲。

    琴酒在黑方混了这么些年也算见多识广,还是第一次发现人心能奇形怪状成这个样子,相比起来自己居然还能算是个正常人。

    一开始波尔图想把苏格兰带回组织的时候琴酒就对这个无用的男人没什么好感,要不是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反对自己一向无欲无求、难得提出点要求的搭档,他可能当场就把苏格兰的眼睛挖出来给波尔图当玩具了。

    后来苏格兰展现出了在IT信息和射击方面超人的天赋,以一种天才的速度获得了代号,而琴酒……琴酒更讨厌他了。

    因为有了代号的苏格兰成了波尔图的搭档。

    ——在琴酒和波尔图散伙之后,立刻,成为了波尔图的搭档。

    虽然和波尔图解除了搭档关系,但是琴酒并不否认他的能力,他实际上对波尔图从未有过恶感,甚至抱着欣赏、将波尔图视为自己唯一承认的搭档,且认为自己以后的搭档最好能有波尔图的三分之一——然后波尔图和苏格兰搭档了。

    还是无缝衔接,都不带空窗期的。

    琴酒:……

    你但凡意思一下?

    他一般不对非叛徒卧底的代号人员起杀意,苏格兰是第一个。

    琴酒有理由怀疑苏格兰是靠那双眼睛把波尔图剩下那只眼睛也给迷瞎了。

    然后是靠碰瓷波尔图拿到代号的波本——他的能力其实也勉强算是得到了琴酒的认可,起码作为情报组高层即使比不上贝尔摩德也算是合格。

    虽然手段不太正经但是黑方的人一般都不在意这个,毕竟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波尔图离开后只剩下一个司机当临时搭档的琴酒对没有波尔图这样完美辅助的任务有些难以适应,甚至有考虑过等波本处理好晋升事宜之后让他当自己的搭档,毕竟波尔图那样的能力本来就少见,波尔图都能在和他做过搭档之后勉强自己和苏格兰合作,琴酒认为波本也勉强能算是个选择。

    ——然后波本也加入了他们。

    琴酒:…………

    ……我伯-莱-塔呢?!

    苏格兰和波本都是变态。

    琴酒当然不会认为波尔图发现不了他们的异常,那个家伙一副不懂人心的样子,但是看过他刑讯的琴酒可不会像那些光明里的人一样愚蠢,外表仍是少年模样的实验体对人心黑暗的了解如此黑暗而又深刻,即使是琴酒也会为此感到毛骨悚然。

    所以他也知道,如果苏格兰和波本是像正常人那样爱着他的话,波尔图说不定无法发现、无法理解,但是那两个人的感情明明扭曲到令人作呕,便不可能不被波尔图发现。

    琴酒觉得那两个家伙的眼神恶心透了,他常常会忍不住想那两个有着不该有妄想的男人什么时候能暴露出是卧底或者干脆背叛,最好是让波尔图看着他们被自己杀掉。而他们所抱持的那些妄念也能一起死掉,别再去碍波尔图的眼。

    但琴酒也知道这只是幻想,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无论那两个人的事情有多让他恶心——但是他们是可以被信任的。

    无论是能力还是忠诚,他们都值得信任。别说背叛组织了,他们甚至不敢把内心那些对波尔图的妄想显露分毫——那无疑是两条随时有可能失控的疯狗,但牵着他们项圈的人是波尔图。

    波尔图是不可能被拒绝的人。

    那个身体羸弱的少年无欲无求到近乎被动的地步,看起来好欺负得不行——但是从琴酒第一次见到波尔图起,他想做的事情的就没有一件是无法成功的。

    所以只要波尔图没有发出命令,就算他松开了那两条脆弱的狗绳,那两条狂犬也不会失控反噬——波尔图是那块他们垂涎三尺的血肉,而他们连舔一下都不敢,只是因为波尔图没有这个意愿。

    琴酒再明白不过了:波尔图是不会有做不到的事情的,他想要的都能得到,他丢弃的永远也不会拾回,他是白夜行走的神明,从睁开双眼起就注定了不会有求不得。

    怎么可能会有人能拒绝波尔图呢?没有人会拒绝他的请求的,所有人都会纵容他,不管他有没有表达,只要是他的愿望,那么就一定会被实现。

    这是被无数次证明过的“真理”。

    他想要苏格兰,于是苏格兰飞速成为了代号人员;他想要莱伊,于是琴酒和他解除了搭档关系;他想要自由,于是最后一切都支离。

    没有人能拒绝他——无论是怎样的厌憎痛苦,怎样的扭曲渴求,爱慕也好怨恨也罢,曾与那只青碧眼瞳对视过的人,便再也逃不过被波尔图捕获毁灭的结局。

    ……仿佛宿命。

    苏格兰多么厌恶自己的眼睛啊,一次又一次擦过双眼的伤口难道只是意外吗?他嫉妒着自己被关注的眼瞳几乎到了恶心的地步,多少次想要将它毁灭、却还要用这双眼睛吸引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关注,被注视时梗在喉头的都是过分甘美的剧毒,他明知自己是在饮鸩止渴;

    波本几乎要把自己烧干净了,一寸光一寸灰,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在恐惧,是在和苏格兰一样恐惧着失去波尔图的注视,他眼瞳里的火烧得越来越热烈,那样的肆无忌惮又小心翼翼,露在外面透出瞳孔的是为少年所爱的那点光,那些足以将人生生焚成灰烬的热度只能用来折磨自己;

    贝尔摩德每次看到他对别人流露情绪都嫉妒得要发疯,自-残却连一点痕迹都不敢留下,第二天仍要一切如常地对他露出微笑——那个做了女人不知道多少年的家伙只会因为波尔图对自己的身体感到厌恶,想要触碰但也不能触碰,呼吸同一口空气都变成玷-污,最亲密的时候他为少年理过鬓边的碎发,然后再也不敢靠近;

    莱伊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渴求,琴酒几乎能听到那些扭曲的欲-望涌动的粘腻声音,多么令人作呕,却又全部无用,即使是肆意妄为如莱伊最后也只能把那些东西全部都嚼烂了合着血腥味硬生生咽下去,于是也酝酿着腐烂从灵魂最核心的地方开始蔓延,男人甚至还要封存好那些脓水,生怕会熏到冷眼旁观的少年;

    琴酒……琴酒又算什么呢?那么多次啊,没有说出口的就永远不要再说出口,即使那便是组织top killer一生唯一的可遇不可求又怎样?他难道没有过妄想,没有在深夜烟气缭绕中回忆那人沉静又熠熠的眼瞳吗?但是错过就是错过,拒绝就是拒绝,一切不曾言说也无需言说,最后他也不过是个局外人。

    难道会是宿命?又或者他就是他们的劫难?

    他什么也没说。他们什么也没说。

    ——他们把所有的热烈全部收敛难道是怕波尔图为自己所伤吗?难道一群骨髓里流淌的都是黑的人会顾虑着那扭曲的、甚至自己都无法冠以爱情之名的感情会刺伤那个少年吗?

    他们明明恨不得自己所有的扭曲所有溢出的丰盈都能变成一朵盛放到荼蘼的蔷薇,那人执起花枝能刺出指尖一点血色,定然比曾目睹过的所有生死更动人心魄。

    又或者波尔图才是那朵玫瑰,他们是夜莺被刺穿了心脏仍要呕血歌唱,终局来临之前不过是想看到那鲜红里也有自己一缕心血。

    但是波尔图拒绝了一切。

    [怎么可能会有人能拒绝他呢?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波尔图啊!]

    不会有人能把他们的心脏剖出又丢弃,他是坠落人间行走白夜的神明,漫不经心冷眼旁观,最后却把一切都毁灭——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那是波尔图。]——这就足够回答一切了。

    ……而他什么也没说,于是他们什么都不说。

    于是他们把一切都埋藏。

    ——也是埋葬。

    ·

    诸伏景光做了个梦。

    感觉像是被生生挖出心脏,却不是死于心脏停跳而是过分的疼痛,梦中主角死亡后真正的自己才得以在现实惊醒。

    心口残留的一点疼痛悸动让心跳久久无法平息,男人撑着洗手台用力深呼吸,抬起脸时尚且有零星水迹未擦干,蓝色凤眼与镜中的自己对视时几乎是惊恐地移开目光,瞳孔飞快缩小又扩大。

    无疑是个噩梦。

    即使在睁开眼的那刻梦中的一切就已完全模糊也不妨碍诸伏景光确定这一点。

    他现在对上镜中的自己都幻视里面的人要走出来举起手术刀给自己的眼睛做个活体解剖,一般的梦做不出这种后遗症。就算是催眠正常人也想不出这样的脑洞,想来只能是老天眷顾给了他当头一梦,硬是要让他在梦中感受一下不打麻药上手术台的快乐。

    ——但这个模糊得过分的梦境让人记得最深并不是被解剖眼睛时的痛苦与恐惧。

    诸伏景光对那场“手术”也不过有点微薄的印象,痛苦残留在意识里,模糊梦境留下的记忆却空空如也,在对上镜子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疼痛恐慌,或者更类似于本能应激反应,但也仅此而已,一个离奇的噩梦。

    只有一句话,一句话反复在他的耳边环绕着。

    从梦境到现实,从死到生。

    被吸入胸腔的空气似乎变成了粘稠不堪的液体,像是鲜血或者毒液般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这紊乱又痛苦的本能让大脑都逐渐昏沉,男人艰难地抵挡着突然违背自己意志的身体收拾心绪,但泡在那一腔粘稠中的心脏跳得越发鼓噪不安,心跳声与窒息导致的耳鸣声交叠,他的整个世界都变得嘈杂而寂静,一切混乱中只有那个冷淡平静的男声过分清晰。

    一字一句,刻骨铭心。

    清晰到让他想要流泪。

    [难看死了。]

    ·

    【我不曾嫉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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