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官有资格敲响登闻鼓, 但他们本来就有资格直接把弹劾的奏书递上去,尤其是在京的言官,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刘基如此行事, 摆明了是防止有人阻拦自己入宫,防止有人不及时传折, 可以说将矛头直指李善长,这已经不是在给朱标上眼药了, 而是往他的眼睛里灌药, 一边卖着可怜, 一边指着淮西的鼻子说他们不安好心。

    瞧瞧吧,堂堂的诚意伯,都要自己来敲登闻鼓了,否则指不定被套了麻袋死在街头。

    轰轰烈烈的鼓声,是浙东与淮西第一次大型交锋的序幕音乐。

    入宫的规矩森严,朱标喝完一杯浓茶,刘基还在朝房候见,等他进到文华殿后, 大庖厨的点心也上来了,魏忠德给朱标端了一盘,给侧桌上了一盘,慢慢退下去。

    “臣御史中丞刘基叩见太子。”

    “起来吧。”朱标看着刘基, 最先注意到他怀中的一大摞文书, “刘先生为什么要敲登闻鼓?”

    “是为了这些弹劾的奏书。”刘基站起来,他的腿似乎不太好了, 起来的速度很慢, 声音还算清朗, “事情之重要, 一日也等不得了。”

    朱标昨日出宫,对浙东和淮西,就仿佛是压在头上的大山消失了一天,给足他们反应和争斗的空间,急的人更急,绝望的人更绝望,耍手段的人手段更花,不耍手段的人脾气更静,为的就是激化矛盾,加强冲突,从刘基的话里来看,他做得很成功。

    刘基心里十分清楚这些朝堂上的弯弯绕绕,但他依然得在表面与各方势力虚与委蛇,见到了朱标,嘴上说着急,心情反而舒缓很多。

    “你们都下去吧。”朱标说道。

    片刻的功夫,室内的人走了个干净,只剩下他们两人。

    “刘先生请坐。”

    刘基松了一口气,放心坐了,把手里的奏书置在桌上。

    “丞相病了。”

    空旷的大殿内,二人相对无言,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厚重的东西一点一点沉淀下去,轻巧地落在地板上,闷闷的像是腐朽过的木头屑。

    最终,朱标率先开口,说了一句和当前完全不沾边的话。

    “臣听说了。”刘基答道,“据说病得很重,太医请了几轮,药喝了几坛子,都不见效。”

    “父皇离京之前,要我监国,请刘先生和丞相一起多加辅佐,事不随人愿,丞相病倒了,你更要多注意身体才对。”

    刘基低头称是,心里一阵酸涩,太子这番话是在敲打自己,让自己懂得分寸,别把李善长给逼得太急,里面关心的意思,终究不是很多。

    他忽然有点醒悟,他感叹自己确实老了。从前有修为撑着,有意气支着,身体与精神都没什么创伤,可一旦变回凡人,才知道病痛的可怕,心气萎靡的害处,要知道,他和宋濂的年纪相差无几,是快要到六十的人了。

    当年亲自把这亦师亦友的关系斩断,过去不曾后悔,哪里能想到今天的自己已经软弱呢?

    “李彬的事。”朱标见他不说话,又主动开口,“我知道了。杨宪打算怎么办?”

    “此事臣想要自己来办。”刘基回神道,“臣这次来,另有一事要奏。”

    “你想要自己办?”朱标忽略了后半句,“那杨宪呢?你要是办了,让他……”

    话说到一半,朱标停住,他明白了什么,面对昔日深不可测的“师父”,早就融入骨髓里的神通刻意运转,瞳孔中带上些许金光观察起刘基的经脉。

    “臣想着,等陛下回京以后,就上书致仕回乡。”刘基出声了,“多亏了殿下替臣求来的恩典,青田的百姓们替臣立了碑,臣现在回去,也算得上衣锦还乡,不负众望。”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朱标理解了他的想法,有心说点什么,想到老朱同志肃清功臣的手段和计划,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刘基这样走了,未必不是好事。

    “我会向父皇禀报。”朱标道,“还有谁知道你的打算?”

    “杨宪知道。”

    “你铁了心要他接替你吗?”明明这个人选是朱标与朱元璋一起敲定的,这时候他心里反而不太高兴,“杨宪不如你远矣。”

    “殿下说笑了。”刘基道,“这时候要的正是杨宪。”

    “另一件事呢?”朱标问。

    “应天周边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臣想着,应该做一场求雨的法事。”

    这对封建王朝来说是很正常的事,农业大于一切,与天地紧密联系,国家层面的求雨,并不比民间自发的求雨多出什么荒谬和不妥。

    “准了。”朱标道,“你有何人举荐?”

    话锋一转,朱标继续道:“求雨能不能来雨是不必说的,让镇妖司的人和妖怪们一起布雨吧,做场秀给百姓们看。”

    “臣举荐自己。”

    “什么?”朱标皱眉道,“如今你已没有法力,举荐自己做什么。”

    “这是臣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刘基直直望向朱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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