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

    临下山之时,他突然停下脚步问“她是你什么人”

    亦衡望着国师,扯出一抹笑,轻轻吐出两个字

    道侣

    国师微怔,怪不得如此,师弟出山本就是为了找她,她却被自己炼成骨席收进葫芦,这样,一切就都能说的通了。

    他不后悔自己对仙桃娘子所做的事情,只是人算比不过天算,他没算到后事罢了。

    干他们这一行的人,若是心志不艰,极易一事无成。他觉得自己没错,即使错了也要将错就错下去,这世上的事,有的可以回头,有的决不能回头,因为回头无路。

    他知道自己是回不了头的人,所以只能往前走,纵然前面是悬崖断臂苦海深渊,只要尚存一线生机在,他就得一脚踏上去。

    这是他的道,可以走错,但绝不回头。

    国师艰难的对亦衡笑了笑,虚弱的开口“我的劫我来担,我的孽我来受,这原是我的业障,错了就要承担后果只是国主年幼,我若不在,劳你多看顾他几分。”

    亦衡点头应允,横竖再过一两年这位国主就能当政了,想做明主,怎么能不受命运的考验呢,他只要保证小国主无性命之忧就行。

    如此,好像没什么好说的了,国师向亦衡郑重拜了一拜后,头也不回的回京去了。

    他要尽快处理好各项事宜,讨封的事有几个郡王帮忙,他要做的就是待圣旨下达那日,让国师府的人奔赴四方为他立庙立祠,收受万民香火。

    公天下的大慈悲他有,为己的私心他也有,事到临头,他不最后博一博不甘心。

    国师奄奄一息入城,比什么传言都可信,天下要出魔物了,国师大人拼尽全力也只能将魔物锁在那个地方出不来,若是想要完全灭绝魔物,就要国师大人舍身为祭,为天下万民求的百年太平。

    事不关己时,旁人都会高高挂起不予理会,这回已经不能高高挂起了,因为事情关系着自身安危。

    京城人人自危,一半人渴望国师能够牺牲自我换得他们的生机,另一半人又害怕国师不会舍身让大家都陷入绝境。

    人性就是这样,若是身上只背负自己一个人的生死,遇到需要牺牲生命时,他或是会快意恩仇舍身取义图个潇潇洒洒痛痛快快。但是当他身上背负着父母妻子儿女的命运时,遇到生死决择之事,他多半会退缩。这即是人性温暖,也是人性弱点。

    普通民众不过想一想就罢了,他们并不敢逼着国师舍身救他们,怕逼急了反而会坏事。

    朝臣们就厚脸皮多了,他们无视了国师伤重虚弱的身体,直接在大朝上架火逼着国师舍身救世人。

    文人一张嘴,上能将人棒到天宫,下能将人打入地狱,他就捧着逼着你站在道德最高点。你不是想做神祇么,神救世人,只要你肯牺牲,那我们就奉你为神。

    只要我们不用受到魔头的侵扰,不用担心性命之忧,一切都好商量,说说你有什么愿望吧,只要我们能办到,一定给你满足。

    立庙修祠立想立多少就立多少,我们还能免费给你写祭文。受万民香火祭祀可以,人死了,可功德仍在,你救他们一命,受他们一点儿香火特别能说的过去。

    国师表示他还要再想想。

    满朝文武顿时急了,不能再想了,还想什么呀,火烧眉毛了都,再想一段时间,那邪魔就该冲破封锁了。

    再说了,那魔窟就在京城附近,离京城还不到二百里,它要是出来了,京城就危了。

    所以这事不能想,必须得速战速决。

    君权时代,有什么是比圣旨更管用的呢,圣旨一出,国师是不想去也得去,他若不去,就是与天下人为敌,这天下再大,也没用他的立锥之地。

    所以小皇帝用了十几年的召令,生平亲自书写盖玺的第一封圣旨就是,催着国师快点儿去死。

    当然,要人家以一命救天下不能什么都不说,得告慰得表彰得歌颂,得封天下第一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高德,即使圣人再世都不能相提并论。

    整整四千字的歌功颂德,写的小皇帝差点儿哭出来,一封圣旨的锦帛上可写不了那么多字,还是用天下最贵重的金丝锦帛裁成圣旨宽窄,绣娘们花了一整夜时间将圣旨的锦帛和金丝锦帛无缝对接后终于弄出了这天下第一长的圣旨。

    事关社稷存亡万民生死,国师的牺牲不能悄无声息,于是小皇帝下令将圣旨内容传遍大梁的每个角落,让每个大梁人都知晓国师为他们做出的牺牲。

    特令每郡都建一座神祠,用以祭祀国师。

    这势头已经造的足足了,圣恩如此之厚,国师若是还有不满足,可就说不过去了。

    看着要做的事情特别多,其实,三天时间,只够小皇帝下一封圣旨,别的事情,并不能在一朝一夕间办到,只能以后慢慢办完。

    三天时间,国师只在第一天用了药之后睡了一个安稳觉,余下两天,他都是睁着眼睛到天亮。

    害怕吗

    害怕的。

    他不害怕死亡,而是害怕自己陷入生求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

    这种等待,像是被处凌迟的囚徒等待最后一夜的到来。

    已经没有退路了。

    第三天早晨,他睁着泛红的眼睛,迎接了人生最后一场日出,便在全城人风萧萧兮易水寒般的目光下,出了京城,奔向西方

    青岚一直知道葫芦里的这几样植物将有大用,但她不知道这些会用在什么地方,现在知道了。

    是要在村子里布阵。天然形成的聚阴阵已成了气候,平常的物件是破不了这种阵势的。

    现在也破不了,因为它们太小太少了,所以才需要国师坐镇。

    亦衡提溜着葫芦,将葫芦里的小苗移出来依着阵势一一移栽。山上种了笋子,水边种了莲叶,平地种了金银枝,只需要葫芦里的一把泥一揪土一壶水,它们就能在陌生的地方种活。

    童儿寸步不离青岚左右,他不是不能离开,而是舍不得离开,但凡葫芦里移出一株小苗,他就在边上狂咽口水,但慑于亦衡的威严,他不敢伸手要,只能干看着过眼瘾。

    这些植株都是灵株,就这么种下估计没等长成就被别的东西吃完了,所以亦衡在每一株的周围都设了阵,一为隐匿,二为防护,只要进了阵里,就会被雷力击昏,扔到外面。

    否则童儿哪会这么乖,他趁机想偷吃,已经被雷击过两次了。

    童儿的作用很重要,他依然是净化器,为防这些小苗被阴气侵蚀活不了,童儿要每日定时定点的巡山,哪处阴气过重他就得将这些阴气吸食掉。

    这可真是个好工作,他能一边对着小苗流口水一边吸食那些毫无滋味的阴气,全当秀色可餐了。

    这里面其实没有青岚的事,她又不懂阵法,但亦衡不放人,他是一边布阵一边教,从简单的八卦阵到星芒阵,三千八百多个阵法阵图,他讲的高深莫测,青岚听的稀里糊涂,完事儿后一个也没记住。

    最后听的乏了,和童儿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下,心有灵犀的双双撤退了。

    听他那天书,纯属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亦衡给小灵植布阵时她都看在眼里,虽然说不出那阵的原理也叫不出那几个阵的名字,但是照猫画虎还是能画下来的。

    以后遇到野外求生环节,自己的安全是不用担心了。

    三天时间过的很快,囫囵听了一肚子完全听不懂的知识就过去了。第三天,青岚再不肯跟着亦衡四处漫转,她就坐在大路口的老树下等着国师。

    他今日要是不来,她就亲自下山抓人。

    好在午后时分,国师风尘仆仆的来了,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一路骑马而来,伤口又颠簸开来,濡湿了马背。

    人也狼狈的很。

    青岚看着他的惨状,只觉痛快,冷青岚当初从鼎里出来时比他还惨烈百倍也没见他发一下慈悲心肠,如今他又有何资格得到她的悲悯之心。

    傍晚正是逢魔时刻,魔气最重的时候,一般情况下,封魔大阵不会在这个时候布防,但青岚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忌。

    她只想让国师尽快跳下那个坑,好偿她多年夙愿。

    冷青岚心心念念想回仙桃村看一眼,报了仇才能一身轻松的荣归故里啊。

    国师入了水池,池里魔毒甚重,魔毒浸身,国师身上很快没有一块好皮肉。他浑身颤抖,喉头发出猛兽般的低吼,一步一步走到亦衡给他指定的位置。

    阵眼亮起,千百条金光似游龙一般划出一个繁杂圆阵,最后划向四面八方,与之前布好的大阵相呼应,形成一座固若金汤的囚笼。

    国师的皮肉寸寸裂开,顶臾间便绝了气息,定魂珠及时发挥作用,将他的魂魄定在血肉模糊的骨架上。

    大约过些时日,那具骨架大概会变成森森白骨,而国师,会一直附在自已的白骨之上,日日受魔毒侵害。

    亦衡答应给他留一线生机便绝不食言,他还在池子里刻了养阴阵,助国师的魂魄修炼成形。

    不过现在,他大概是没有那个修炼机会的,对抗魔毒侵蚀时剥皮剔骨的疼痛应该已经用尽了他所以的力气。

    青岚轻声对冷青岚说“你看,天理昭昭,谁都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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