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生下来我一看,这小脸皱巴巴的,长大了得多丑啊。”

    “瞎说,我们畅畅长大了才叫漂亮呢,你看看这眉眼嘴巴。”姚二嫂笑道,“一个月红孩儿,两个月毛孩儿,三个月看孩儿,小孩等三个多月胎毛都褪了,皮肤放白,那就更好看了。”

    江满忙问“那她褪胎毛我得注意啥呀”

    “这还有啥注意的,哎呀她三婶,养孩子不用那么精细,孩子粗粗的养才好,别那么讲究才养的皮实,讲究越多孩子越娇气。”

    “哎,我这头一个孩子,啥都不懂啊。我看她身上一层一层褪那个胎脂,想给她洗澡又拿不准,能不能洗,水热点好还是别太热好,又叫谷雨去卫生院问了一遍李医生。”江满笑。

    “要不咋说你家孩子养的精细呢,不过她爹是大学生,不比别人家,咱们畅畅也有精细的资本。”

    她拉着椅子坐近了些,头凑过来小声问“哎,昨天晚上你知道不,老太婆把招娣她爹叫去了,把老大也叫去了,说她们娘儿俩在你这儿被打了,打得多狠多狠。哼,我跟招娣她爹说了,你娘多不讲理你还不知道她三婶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容易吗,你一个当大伯子的可别瞎掺和。她三婶你别怕。”

    “二哥厚道人。”江满说,“老太婆我没打,姚香香我是打了,在场很多人都能给我作证,是她自己该。”

    “嗬,我一听说老太婆和姚香香吃了亏,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快,跟大热天喝了一瓢凉井水似的,浑身舒坦。”

    江满笑道“还是二嫂向着我。”

    “老太婆还说要去生产队找干部告你不孝顺,打骂婆婆,我估摸她也就是嚷嚷,告了老队长也不会理她。”

    “要告我尽管去,我还巴不得她告呢。”江满笑着换了个话题,“二嫂,你现在吃饭咋样啊,还吃不下吗,爱吃啥好歹多吃几口,我看你都瘦了。”

    “别提了,以前怀招娣、领娣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大反应呀,没啥感觉就过来了,这一胎倒是娇气了,动不动就吐,恶心,偏又摊上大夏天,这阵子可把我折腾苦了。这么不一样,跟招娣领娣一点儿也不一样,也不知道怀个啥玩意儿。”

    言下之意江满懂了,就笑道“怀相不一样,这一胎应该变样了。”

    “哎,我倒希望是变样了。这一胎要是个男孩,我跟你二哥的日子还好过些,要再是个女孩,老太婆和老大一家还不得把我们踩在脚底下。”

    “你理他们呢,鸡吃稻米鸭吃谷,各人自有各人福。”江满安慰一句,“儿子好女儿好,谁知道呀,将来能孝顺、能争气的就好。”

    “你说的也对,我家招娣今年八岁了,我跟她爹说了,咱得给孩子上学,女孩咱也得给上学读书,她爹也答应了,就是领娣还小,才五岁,我们打算着让招娣再领一年,明年我生下这个,一两岁领娣就能帮着带了,带到八九岁再给领娣上学,不然老太婆也不帮我带孩子。”

    八九岁上小学,时下似乎也完全正常。老大家的青芽九岁了,今年才上的小学一年级。

    两人又聊了些家常,给孩子晒了约莫十五分钟太阳,江满便抱进去放下睡了。姚二嫂也站了起来。

    “她三婶,你看孩子,那我走了啊。”

    “二嫂走啊”江满小声回头,“你慢点,小东西睡了,我送送你。”

    “还用你送,跟自己家一样,我随腿就来了。”两人一前一后出去,走到门口,恰好看见一个人骑车过来,绿衣裳,自行车前后挂着绿色帆布包,乡村邮递员。

    “两位女同志,请问江满同志是哪家”

    “我就是。”

    “是江满本人”

    “是的。”

    “你的信,挂号信,得你本人签收。你得把户口本拿来证明一下。”

    江满去找户口本,邮递员拿出一个登记用的本子,江满一手接过信封,瞟了一眼,沪城来的,便嘀咕了一句“咋还寄个挂号信呢,啥要紧事啊。”

    她哪里知道,这是姚志华回校后寄来的第一封信,生怕路上再出啥问题,宁愿多花一点邮费寄挂号信了。

    “你有印章吗”

    印章江满摇头,这年代她弄个私章干吗。

    “没有印章”邮递员翻翻户口本,犹豫了一下,“那你在这儿签个字,再摁个手印,你会写字吧”

    “会写名字。”江满接过来,随手签上自己的名字,用邮递员带的印泥摁了个手印,才算拿到那封信。

    “我每天都来,村里没有信我也得往大队部送报纸。”邮递员道,“你要是回信,就这个时候去大队部等我,我就给你带回去寄了,不过你要是也寄挂号,那你得自己去邮局柜台寄。”

    “行,我不寄挂号信,哪天我回信就去麻烦你啦。”江满笑着说,“谢谢您啊同志,进去喝口水吧”

    邮递员说不用,江满便笑着问道“您挺忙啊,还有别人家信要送吗有没有姚连忠家的”

    “没有。”邮递员摇头。

    看着邮递员骑车离开,姚二嫂用胳膊碰碰江满,笑嘻嘻问“老三来的信这么要紧呀,以前他写信回来都不用验户口本,也不用签字摁手印。”

    “嗐,谁知道他抽什么风,大概是怕我搬了家,寄错了地址。”

    送走姚二嫂,江满拿着信回去,就坐在屋门口拆开看了看,两页信纸,其实也没写啥,先问了家里好不好,大人小孩好不好,小孩长到多重了,交代清楚他的通信地址,让家里有事写信给他。

    然后就是嘱咐她,别的事都不紧要,把孩子看好了。

    还说,人家小孩满百日都要剃头照相的,天气好生产队有驴车去镇上,叫她抱孩子去照个相。剃头也抱去镇上理发店剃吧,村里会剃头那老宋头忒邋遢了,剃头推子都一层陈年老灰。

    “不放心,有本事孩子你自己回来带。”江满撇嘴嘀咕一句。

    想一想,满百日还早着呢,这才两个半月,他问小孩长到多重了,她还得找秤称,等哪天有空再说吧,于是随手把信放进抽屉里。

    等到江满想起来回信的时候,都过去五六天了,她整天宅在家,还没顾上找秤称小孩。于是等肖秀玲来串门,叫她看门,自己赶紧跑去堂婶家借秤。

    两个女人把孩子包好襁褓,又用大一点的包袱皮把襁褓包起来,系成个大兜子,秤钩勾起来称。

    “小妹妹长几斤了”小陆杨踮着脚伸头看。

    “哎杨杨你别捣乱,别拽妈妈胳膊。”肖秀玲张着手,在下边虚虚地托着孩子提防掉下来,江满则拎着木杆秤,拨动秤砣,等秤砣平稳了捏着秤杆看。

    “这是几斤啊,我都不太认得秤。”

    “我也不太认得。”两个女人扒着秤杆,一五一十研究了半天,十一斤七两。

    两个半月,十一斤七两,记下来。

    “小妹妹十一斤七两,那我多重啊”小陆杨踮脚拽着妈妈的胳膊。

    “称一下杨杨多重。”江满低头看着小家伙一笑,“杨杨,你别动啊,婶子称称你多重,嗯怎么称呢”她比划了一下,“勾着你的鼻子称。”

    说着就装模作样拿秤钩子要钩小陆杨的鼻孔,小陆杨两手捂住鼻子,嬉笑着躲开了。

    “不能钩鼻子称,不能。”

    “那你自己说,钩哪儿你这么大,又不是小妹妹可以包起来,钩鼻子呢还是钩耳朵”肖秀玲一边逗他,一边把包袱皮从他胳膊下横过来,在背后拦腰一捆,然后从背后钩住包袱皮,两人合力,把小家伙捆小猪一样拎起来称。

    “二十八斤半是吧”江满给肖秀玲看了看秤。

    “是的。”肖秀玲扒着秤杆看完,指指小陆杨的脑门,“你瞅瞅,人家小妹妹两个半月就长到十一斤七两了,你妈养了你三年半,才长到二十八斤半,回去赶紧使劲儿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存稿文民国老祖宗暴富女王,有兴趣点进专栏收藏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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