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舒凫瘫着一张脸, 默默召唤出魄月琴抱在手中,与幻境里抱着琴喜笑颜开的风远渡遥遥相对。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 而是你满心欢喜地做出一把琴,想让美妙的仙乐响彻世界,而我却把它当作板砖。
    现在,舒凫终于明白,原女主的“定情信物”从何而来了。
    该怎么说呢不, 不愧是原女主
    看来, 在舒凫穿越之前,姜若水的人生虽然坎坷多磨,但确实具有气运之子、天命所归的特征。三千年前的龙凤遗物,被她母亲意外发现, 阴差阳错落到她手上,又串连起了她与齐玉轩一段情缘
    最后灰飞烟灭。
    再进一步想, 蕴藏在孤光与魄月之中的龙凤灵力,在器身双双毁灭以后, 又将何去何从呢
    孤光剑被姜若水转赠给齐玉轩, 身不由己, 被迫签了卖身合同,一腔孤愤之情难以言表。如今想来,说不定孤光早有自毁之意, 齐玉轩才能轻易将它折断。
    至于魄月琴, 则是在姜若水落难之际, 被恶毒女配姜宝珠强夺,不堪受此屈辱,投入剑炉自焚。
    按照这个走向
    莫非原著中的龙凤灵力,因为器身被毁,无处可去,只能分别依附在剑与琴的最后一任主人,也就是齐玉轩和姜若水身上
    所以齐玉轩才会日渐龙傲天
    所以姜若水自爆才能拯救世界
    “我的妈呀。”
    舒凫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赶紧拍着胸膛压压惊,“要是让先生和凤哥知道这个,他俩还不得厥过去啊。”
    相比之下,自己用孤光剥兽皮,拿魄月当板砖,好像都不是什么大事呢
    “”
    花解忧怔怔看着舒凫一惊一乍、变化无常的表情,不禁在内心嘀咕道这人怎么回事
    难道是道侣前后变化太大,把她给刺激疯了
    不至于吧。
    在花解忧看来,从前那个“应龙君”,要比现在这个江雪声可爱得多。
    照理来说,要想考验江雪声的意志,只需要回溯他最惨痛、最绝望的记忆即可。之所以回放这些繁冗琐碎的日常,是因为花解忧自己的好奇心。
    因为他想知道,普通的、正常的修士人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当然,江雪声的龙生既不普通,也不正常,简直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但是,花解忧并不厌恶。
    与他生前的经历相比,那是如同梦境一般温馨美好的时光。
    所以,他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贪婪地汲取着每一点热量,聊以抚慰千年来风刀霜剑的严寒。
    以江雪声记忆为素材编织的幻境,在外界看来只是一弹指,但在舒凫和花解忧的意识之中,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初,“应龙君”的生活堪称乏味。
    他从不自恃身份,不喜欢前呼后拥,每日除了高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上,听取五湖四海的属下汇报,便是和五凤一起嬉笑打闹,享受仅有的轻松时光。
    一般来说,都是他和其他几只鸟一起嬉、笑、闹,愤怒的小红鸟风远渡负责打。
    偶尔,他也会和风远渡站在同一阵线,对钟不愧进行混合双打。
    后来他长大一些,不再高居庙堂,便开始孤身一龙云游四海,看天下人,平天下事。
    就像如今的舒凫一样。
    当然,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依旧如影随形,但凡有必要,应龙君也一直坚持亲自处理。
    此处的“有必要”,特指“他认为别人处理不好”。
    应龙君没有家庭,不解情爱,始终与人间烟火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薄膜。正因如此,他不会为人情所困扰,每次都能作出别具一格,却又出奇有效的判断。
    舒凫想,他大概从来没有理解过人类。
    对应龙君来说,大部分的人情纠葛,都可以归结为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即使如此,为了守护人间平淡、庸俗、鸡零狗碎、乱七八糟的生活,他还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他的孤光剑,也是在这段旅途中反复重铸,终于锻造成型。
    不知从何时起,舒凫下意识地融入了幻境之中的场景,试着靠近这样的江雪声。
    他独自坐在山头小憩,她就在他身边一起坐下,与他背靠着同一棵大树,眺望同一片远山风景,将自己的掌心叠放在他的手背上。他有些倦了,脑袋缓缓歪向一边,正好落在她肩膀的位置。
    他百无聊赖地摆开棋盘,自己与自己对弈,她就坐在他对面,撑着下巴笑微微地看他。
    还有一次,他在山谷中耐心等候五年一遇的白雪幽昙开放,她就与他一起等,还拦住了想要快进的花解忧。昙花盛开那一刻,皎洁的花光映着月色,照亮了少年眼中的笑意,她也不自觉地为之展颜。
    她一直都跟着他。
    舒凫知道,江雪声看不见她,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但即使如此,她也没有离开,没有停止这种徒劳无益的举动。
    仿佛只要这样,便能陪他将记忆中的千山万水,完完整整地走上一遭。
    对她来说,这也算是“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
    花解忧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不告诉她,江雪声的意识其实一直都在“应龙君”身上,只是无法控制身体,只能被动地重演记忆流程。
    至于幻境之中的外来者,也就是舒凫
    其实,江雪声一直都能看见。
    她无声地陪伴着他,他沉默地注视着她的陪伴,就这样走过了漫长而悠远的时光。
    直到魔祸发生那一日。
    毫无预兆地,周围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怎么了”
    舒凫猛然抽身出戏,转向花解忧询问道,“幻境怎么消失了”
    “我不想看战事。”
    花解忧瓮声瓮气地回答道,“这一段就算了,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小到大,城里的老人们都在谈论那场魔祸。”
    魔祸。
    三千年前,席卷五州大地的浩劫。
    生灵涂炭,血流漂杵,每一条河边都堆满累累白骨,埋葬着多少回不去的春闺梦里人。
    无论是人、妖、魔,还是龙凤这样名满天下的神兽,在战火中都毫无分别,平等地命如草芥。
    尤其是凤凰,因为自带“涅槃”这种复活外挂,往往会被魔修和魔兽连续杀害两次,乃至于挫骨扬灰、拆吃入腹,确保斩草除根。
    在花解忧飞快略过的镜头里,师春雨失去了母亲和数不清的族人,日夜忧惧,再也不能天真烂漫地追问“有吗有吗”。
    风远渡的父亲战死,整个人还懵着,就被仓促推上了族长之位。有生以来第一次,他丧失了平日里的镇定老成,木雕似的面具裂开一个角,暴露出少年特有的茫然无措。
    应龙君与天魔几度鏖战,各有胜负,龙角上被敲碎了一个缺口,成为无法治愈的旧伤。
    然后,记忆重新开始流动
    “封魔。”
    还是在那座空旷冷清的大殿之上,应龙君背对五凤族长,负手站在台阶顶端,身形消瘦清减,单薄得好像一道随时都会消失的影子。
    “要想彻底终结魔祸,这是唯一的方法。”
    “代价是我等的血肉与魂魄,是吗”
    青鸾族长面色凝重,语带苦涩地叹息道,“我这把老骨头不可惜,只是留春雨一个人,我实在放心不下”
    “放心吧,你的族民会照顾好他。还有我们家惊虹,他一向是最关照朋友的。”
    鸿鹄族长是个清丽出尘的白衣女子,闻言柔声劝慰道,“之后的事情,就交给孩子们吧。一族何去何从,皆有天数,我们顾不了这么多了。”
    鹓鶵族长冷眼睥睨,傲然笑道“鹓鶵一族,从未有过软弱无能之辈。我选定的继承人,定能护一族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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