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若我从军,家里该怎么办”
    “你就是顾虑的太多,你大哥至多再有一个月归家,届时要迎你大嫂过门,往后无论前程如何,都会担负起长子长男的担子;而三郎今年也有十岁,用不了多久也该立事。由此而见,沈家人丁兴旺,这养家的事,也不是非你不可。”
    “可我总是放心不下,放心不下我娘。”更放心不下你。
    “你也别太小瞧娘子,从前是你们兄弟把她保护的太好,以致于她事事依赖着你们。你就说前阵子,我在家将养那些天,哪回不是她带了三郎四处奔走,且也做得有模有样,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羸弱。”
    沈庭这回彻底陷入了沉思,或许他真的应该跟着郎大人,大干一场管它谁养家,谁种地,他也凭着本心轰轰烈烈一回
    03
    几人从茶肆出来并不急着回家,沈庭先独自又去了趟府衙,按着郎大人说法,去主簿那里把霍山开采文契拿到手。
    沈庆看着他二哥将那薄薄的一张契纸不假思索递给他二嫂收着,心里既有兴奋又有羡慕。
    兴奋的是往后家里有了一整座霍山的出息,他大约可以在村里同龄人之中横着走了
    羡慕的是二哥能娶上二嫂这么好的娘子,既漂亮、又贤惠,真真是下得厨房、出得厅堂。难怪从前凶巴巴的二哥对这个才入门不过月余的二嫂言听计从。
    襄桐看看天色,将要到午时,正是饭口。
    “这个时辰回去娘定要多心,不如我们在城里吃个便饭再回”也好顺便对对口径。
    沈庭沈庆均没有异议。
    沈庆人小主意却大,“二嫂,要不咱就去太和楼吃吧,上回送笋,我和娘去柜上结钱,我看见他家柜头挂了道叫做煿金煮玉的菜,馋了我好些天,今日可逮到机会见识一回。”
    襄桐却不同意。“太和楼离这儿还几里地呢,且咱们也不方便去,恐日后哪日店里人和娘说起,还要费口舌解释。你想吃那煿金煮玉,别个店里也有,便是没有,还有旁个更好的。今儿个索性就让你二哥做东道,随你点菜。不过到时候这煿金煮玉真端上来,你可别太失望。”
    “啊二嫂这么一说,我怎么心里胆儿凸的不会是碰上了什么古怪吧”
    “到时你就知道了。”
    沈庭在一旁却故做难色,“娘子说让我做东也太瞧得起,我从头到脚都挖不出半个铜子儿,最值钱的那张凭契也充了公,这不是难为我吗”
    襄桐见他卖惨哭穷,差点脱口而出“我们之前得来的银钱都是一人一半的,你怎会把不出钱”,但顾忌沈庆在场,只给他个鄙弃眼色。
    “你二哥不肯把钱,看来只能由我做这东道了。”
    沈庆乐颠乐颠,“二哥小气,咱不理会他,反正我知道,跟着二嫂准有肉吃。”
    拌嘴归拌嘴,几个人很快坐上车,边走边寻有能停车的食铺,不大会儿,便找到一家店面簇新的。
    再一抬头,沈庆乐了。
    “二嫂,你看,这家店也叫太和酒楼。”
    襄桐先是以为他眼花看岔了,等自己一瞧,还真是半点不假,连匾额下“百年老店”的拓印都一般无二。
    “咱大约是,碰着太和楼的分店了”
    赶巧从门里出来个迎客的伙计,一眼就瞧见了门口的几人。
    “呦,樊娘子,沈小哥儿,可有日子没见了,是少东家让你们把菜送来这边的吗我这就寻管事过来收货。说起来,前些日子你家沈大娘子带来的蔊菜真真鲜灵儿,不知这回还有吗”
    襄桐此前见过这伙计,猜出他这是被调来这家新店帮忙的。
    本来为着避开太和楼才另选他处,没想到挑来挑去竟是它家分号,且被误会是来送菜的,她赶忙解释,“实是对不住,我今日不是来贩菜的。这不正赶上饭口,就同家人寻个地方落脚歇晌,顺道吃个便饭。”
    “那敢情好,小店里头还有位置,且少东家今日也在这处坐镇,回头知道是您和家里人过来,定有馈赠,几位赶紧里边请吧。”
    说着,又招来个帮手把驴车赶到后院停放。
    襄桐见话到这份儿上,也不好再退出来。
    伙计直接把人引到个靠窗的雅席,自己并不报菜名,直接叫来个响堂。
    沈庆如愿以偿点了他心心念念的煿金煮玉,沈庭和襄桐则分别另点了一道莼鲈羹,一道东坡豆腐。
    响堂额外荐一份酥琼叶也得了首肯,随后又细细问了几人口味、盐净轻重,从头到尾唱了遍名。
    沈庆在人走开后只咂舌,“这人记性眼真好,嗓门子也大。”
    襄桐在一旁笑他,“你那是没见识过汴京樊楼的响堂,那才叫一绝。数十人的宴席,响堂先察言观色按了身份主次安排入席,再猜度喜好报上百十来道荤、百十来道素,外加十几到几十多种酒,客人仔细问过,通常会选中几十至百样明目不等,响堂须得一字不差记下,再唱曲儿一样嘹声罗列唱喝,以便于后厨听个清楚明白下料。随后,哪人点了哪道菜,做成后端来也要按了座席和点菜的人放到对应的位置,丁点不能错,不然别说打赏,便是饭碗都会丢了。”
    沈庆听得瞠目结舌,“我要有那一听就会,过耳不忘的本事,还做响堂便是像大哥一样去考科举也使得了。”
    襄桐又给他解惑,“真做到那份上,多少银子都归他赚得,像樊楼那种地界儿,这样得用的响堂不过五六个,寻常也只招呼接待店里的大主顾,每日光是打赏就能得上十几到上百银两不等。”
    沈庭也跟着点点头,“我也听说过,像汴京樊楼那样的销金窟,寻常身上没有个几百两银子,都不敢进门。”
    沈庆听了跟着眼热,“二嫂,要不咱也进城开家食铺吧,到时二哥做掌柜,你做大厨,我便给你们做那日进百两的响堂。”
    襄桐莞尔,“我可不敢开什么食铺,只怕到时做的菜还供不上你们兄弟吃喝。”
    沈庭无辜,“我可不似那臭小子,见天只知道吃喝。”
    几个人正互相打趣,打柜上走过来一人,“樊娘子,沈小哥儿,想不到今日有幸能招待你们一家,真是蓬荜生辉啊。”
    襄桐赶忙带着沈庭沈庆起身,“是咱们叨扰安掌柜了。”
    随后又给人引荐,“这位是我官人,姓沈,单名一个庭字,这位是花市桥太和楼的少东家,安掌柜。”
    沈庭闻言抱拳说声“幸会。”
    安掌柜也赶紧还礼,可心里不禁腹诽,往日只见这樊娘子同她婆母和小叔露面,他还当这是个寡居人家,幸好言语间没有露怯,于是顿觉羞愧。
    “今日沈郎头遭到我这新店捧场,我荣幸之至,待会儿酒菜钱全算做我的,还请不要客套。”
    襄桐历来算得清楚,和安掌柜尚且论不成至交,一个买一个卖,按说还应是沈家多巴着些人家才是。
    刚想推辞,但转念一想不能直接驳了人家面皮。
    “安掌柜太过客套,倒让我们汗颜了。可巧我今日车上带了些黄耳蕈,比往日摘来的都鲜美,待会儿便留下给您和店里伙计们自家尝个鲜儿吧。”
    安掌柜先时没当回事,等襄桐让伙计把一整筐、几十斤玉蕈抬进堂内,他才知沈家半点没占他的便宜。
    “沈郎和樊娘子太过客套,这样好的玉蕈,我有些时日没见到过了,也不知是在哪儿采的”
    “不瞒安掌柜,我家今日才得了城西霍山的采山权,往后还请您多照应生意。只是这事我们不好张扬,也请您代为保密。”
    “霍山那处不是闹山匪吗”
    沈庭听了只得解释,“前些时日,郎琛郎提辖带人进山剿匪,已将匪患尽除,往后再不必担心进山遭截了。”
    安掌柜这才反应过来,这沈家将来握着的,便是一整座山的时鲜,他太和楼,再不愁货源,或是被别家的山珍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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