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吹起大风, 东苑竹林莎莎作响,蝉虫唱和的声音戛然而止,耳畔只余风擦过橱窗时发出的呜呜声。
    天空像一块洗净了的蓝黑色的粗布, 闪烁的星辰仿佛是谁洒了一把碎金。
    侍女来去匆匆,偶尔目光瞥向大门处, 互相交谈几句又无奈地离开。
    府邸大门的门槛上坐着一个人, 那身影瘦瘦小小, 青涩稚嫩。
    封七手托着下巴, 望着前方的路, 远处早已被黑暗笼罩,朦朦胧胧只依稀看清楚街角那颗杏树的轮廓。
    渐渐的, 那一处暗色被光点亮,一盏明灯从远处过来,封七原本无精打采的目光亮了起来,她战起身,声音里掩饰不住兴奋。
    “万安,大人回来了。”
    马车靠近停了下来。封七和万安都候在一旁。
    万顺从马上下来,撩开车帘从车厢里搬出了许多东西徐记的蜂蜜枣泥糕,刘记的牛肉锅魁,东莱银楼里的珠钗首饰,御宝阁里的宝剑。
    封七抿了抿唇。
    “大人有事,今日不能回来见七姑娘,这些东西都是大人为七姑娘挑的。”万顺抬手按了按小七的头顶,见她嘴角撇下, 定然是不开心了。
    “谁稀罕这些。”封七将东西一把推开,转身跑了。
    “小七。”万安喊了一声,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七今日盼着大人回来,兴冲冲的,等了许久。
    “大人呢”他问。
    万顺的唇动了动,没有说实情,“陛下诏大人议事了,你好好劝劝七姑娘罢。”
    “大人他,今日原本是打算回来陪七姑娘的。”
    万安点点头,去找小七。
    她此刻正用被子蒙着头,嚎啕大哭。
    万安听得心疼,哄着她,“小七,大人不是不守约定的人,今日不是还让人给你送了礼物”
    “谁稀罕那些东西。”小七哽咽着,大有不休止的意味哦。
    万安道,“可大人从未给其它人送过东西。”
    小七停了哭,抽噎道,“真的”
    “真的。”
    “兄长呢”
    书房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谢钰擒着狼毫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落在宣纸上,刚好滴落画中女子的眼下,顺着脸颊留下,成了一道泪痕。
    谢钰垂眸看着画,半晌,他才收了笔。
    心绪不宁,已经不适合再作画了。
    “兄长。”谢娉婷才门外进来,就看见谢钰正在收拾画布,看见画中的人,她愣了愣。
    “怎么了”谢钰见她来了,嘴角弧度微弯,不慌不忙地收拾笔墨。
    “兄长喜欢呦呦,为何不争取”谢娉婷捏紧了袖口,她不喜欢兄长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明明那般喜欢呦呦,却什么也不说出口。
    “明日明日呦呦就会和盛瑛大婚,兄长为何之前不争取她若是愿意嫁盛瑛,那么嫁你又为何不行兄长和呦呦比起盛瑛的情分更深才是。”
    谢钰背对着她,嘴角的笑意淡了。
    许久,他才开口,“娉婷,我是谢家的家主。”
    所以不再是谢钰。
    是谢钰的时候,他可以不顾一切做自己想做的,是谢家的家主,有些事就不能再做了。
    “谢家的一切都是皇恩给的,我不能为了私心将谢家置于险地,更何况,谢家还有你在。”
    “我答应过娘会好好保护你。”
    谢娉婷眼眶微热,“那兄长就要眼睁睁看着呦呦嫁给别人吗”
    她有些失望。
    明明从前兄长最爱说谢钰就是谢钰,谢家是谢家。
    谢钰捏着墨石的手紧了紧,又松开。
    他将画折了起来,放在烛火上,很快,宣纸的一角被点燃,跳动的火焰映在那双眸,渐渐的,如同蒙上一层薄雾。
    燃烧着的灰烬从地上飘了起来,带着火星,像极了汴城那年街道上的花灯。红梅树下的人手执纸伞,黛眉轻点,笑意柔柔,眼眸弯弯,仰着脸情意绵绵地看着身边的人。
    姿容昭昭,美得惊心动魄。
    让他着实艳羡被她那样看着的人。
    谢钰嘴角牵起一丝苦笑。
    阮呦她,从来不曾属于他。
    七月十日,阮呦一夜未睡。
    她盯着窗外那面墙,她在等,等那个人的身影。天空从黑压压的变成了灰麻麻的颜色,天际出现一道银边,视线渐渐变亮。
    腿渐渐麻了,那里却始终不见人影。
    阮呦知道,自己再等不到阿奴哥哥了。
    她拖着酸麻的腿回到床榻,藏进被窝里,缩成一团,身形纤弱,看起来小小的一只。
    屋子里响起猫挠似的抽泣声。
    寅时三刻,李氏和陈娘子就端着吃食进了阮呦的屋子。
    李氏熬了软糯糯的肉粥,让阮呦吃点填填肚子,她用勺子舀了一勺,喂给阮呦。
    阮呦轻咬着唇,不张口。
    李氏与陈娘子对视一眼,靠着床弦坐下,柔声哄她,“呦呦,听娘的,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一会儿妆娘来了就吃不了东西了,今日要忙一整日,你身子骨弱,熬到夜里会受不住。”
    阮呦摇了摇头,也不开口说话。
    陈娘子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睛,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着,“咱别想阿奴了好不好,呦呦,别想他了。”
    “呦呦,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听见阿奴的名字,阮呦心中一疼,眼泪再绷不住,啪嗒啪嗒地掉,她性子内敛,就咬着唇低着哭,像小兽一般呜咽,就是不肯放声哭出来,看得人心疼。
    李氏和陈娘子那都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的,本就舍不得她嫁出去,如今见她哭了,也都跟着红了眼眶。
    “娘的呦呦,别哭了,把眼睛哭坏了。”
    李氏将她搂进怀里轻拍着背,“娘也舍不得你。”
    “盛公子愿意对呦呦好,又看中你,呦呦嫁过去也是好的。”
    阮雲和阮爹带着妆娘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哭成了一团。
    妆娘愣了愣,笑着过去打趣,“哎呀,新娘哭嫁是常事,但不是这么个哭法,我的乖乖,这眼睛肿得像核桃了,可不好上妆。”
    李氏和陈娘子都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揩泪,起身给妆娘让了位子。
    妆娘离阮呦稍近些了,借着光看清了阮呦的脸,哎哟一声,“这模样真真是标志,这是天生下来的仙女,咱们燕京城哪些姑娘比得上哟。”
    就是哭得眼睛肿了,那也是委屈巴巴的仙女落泪,更惹人疼。
    可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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