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到达医院时,整张脸已然没了半点血色,冷汗浸透衣衫,凉飕飕的贴在身上。

    被送进去拍片前,他躺在担架上一把攥住江颂的胳膊,苍白的嘴唇哆哆嗦嗦,似乎有话要说。

    江颂以为他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结果人家来了一句。

    “拜托找个人帮我把车开回家去,公司楼下停车费太贵”

    江颂,“”

    因为“迫降”时脚腕严重扭曲,做完一系列必要不必要的检查之后,最终鉴定为内外踝骨折。

    阮设计因公光荣负伤,被迫住院。

    窗外茂密的树荫拦住了正午的阳光,微风吹过时油绿的树叶轻轻摇摆,摩挲着紧闭的玻璃扇,几道漏网光束透过枝桠的缝隙,钻进豪华的单人病房。

    阮眠头一天除了脚腕子疼还没觉出什么,没想到一觉醒来后,浑身能疼的地方开始集体造反。

    他一条腿打着石膏,下面垫着枕头,像躺棺材板一样直挺挺的躺着,因为两条胳膊都有不同程度的拉伤,一挨着床就疼,只能交叠双手放在胸前,躺的无比端庄安详。

    毕竟是在江家出的事,即使阮眠一再强调是自己不小心,而且公司也有保险,江爷爷还是愧疚的不行,不知道怎么补偿他才好,思来想去,拿钱打发更不对劲,只能给他安排最舒适的病房和最好的护工。

    阮眠觉得这种财大气粗的行为完全没有必要,支支吾吾的试图拒绝,说就是崴个脚,不至于。

    结果江颂黑着脸指了指x光片,用几乎能冻死人的语气问他,“你这叫崴脚”

    住院期间,江愿只要得空就会来送骨头汤,里面净放些红枣山参这种大补之物,没几天就给阮眠喝的直窜鼻血。

    江颂每天下午四点准时出现,陪他陪到晚上十一点,经常等到他睡着才离开,雷打不动。

    江爷爷跑的也勤,四处划拉些生肌止痛的昂贵偏方给他,甚至连出门不方便的江奶奶都来过两次。

    除此之外,还有阮眠的同事和朋友。

    最开始那几天,病房里基本就没有冷清时候,鲜花果篮在角落里堆成小山包,阮眠像个吉祥物,每天翘着一条腿安详的等待各路人马参观慰问。

    起先他还挺老实,没事干就乖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或者和江颂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聊天,可还没出一个礼拜,整个人火烧火燎的心里直发慌,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闲疯的。

    阮设计爱岗敬业,身残志坚,偷偷指使耿湾湾把电脑送来医院,顺便捎来个折叠懒人桌。

    手头上最着急的活就是那对帅哥夫夫,因为他们住的是普通住宅楼,和作为独立个体的别墅不同,如果十一月份之前无法竣工,就要面对集中供暖的问题,他们家还不是分户的单独阀门,需要关掉整个单元楼的总阀,放掉管道里所有的水,才能更换暖气,且不说影响其他住户,本身这个工程量就不太现实。

    还有一种方式,就是管道速冻,可是因为设计师的原因耽误进度,造成这种不必要的开销,阮眠心里过意不去。

    懒人桌留给鼠标的施展空间太小,阮大师平时画起图来大开大合,现下憋屈的要命,加上本身姿势就不那么舒服,时针悄悄走了一格,他却吭哧吭哧的只放出了墙体和外标尺寸。

    江颂刚一进门,就听见一声咒骂,以及鼠标触碰桌面时的脆响。

    “都残废了还工作”江颂上前一步,“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屏幕,看起来不太高兴,“就不能消停一会”

    “我还没保存”阮眠差点当场疯掉,嘶吼着把屏幕翻开,毛都炸了,“要不是瘸了我能追着你砍十条街”

    他手忙脚乱的打开cad,发现图纸还在,才懈下身子松了口气,“毁图之仇不共戴天,你知不知道”

    江颂随手抄起阮眠床头的书翻了翻,似乎挺有兴趣,拿着书在斜对角的休闲椅上落座,“为了人身安全,我是不是得去叫医生来把你另一条腿也截了”

    阮眠翻了个白眼,“那我下半辈子就赖上你了。”

    江颂轻笑,“我养得起。”

    听起来好像无法反驳。

    于是阮眠更气了,悄悄骂了一句,低下头继续别别扭扭的画图。

    病房里寂然的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键盘敲击声,阮眠苦思冥想的挠挠头,支起下巴,嘴里叼着杆笔晃来晃去,陷入瓶颈。

    这下更安静了,静的能听见书页摩擦指尖,被一翻而过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见江颂斜坐在沙发上,屈着食指抵住太阳穴。

    黑色衬衫严丝合缝的包裹着宽肩,平整得体的有些盛气凌人,他只消坐在那儿,仿佛就有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儒雅却不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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