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转,激得他体内灵力动荡,心口侵蚀的魔气,又在蠢蠢欲动,引起阵阵钝痛。

    “我直接了当地说了。”路听琴道。

    他苍白着脸色,靠在树影交错的白墙上,整个人看上去飘忽脆弱,像夜晚出没的仙灵。

    “你是龙。”

    仙灵轻飘飘地开口,吐露出让重霜如遭五雷轰顶的判决。

    “什什么”重霜没跟上节奏,困难地开口。

    “你身上流着一半龙族的血,这么多年,以人身长大,未来迟早需要化形,才能存活。”

    “不我”重霜的脑中好像停止运转,理解不了语言。他坠入眩晕的水塘中,紧紧抓住浮动的稻草。“我从没,感觉过我是人,不可能是妖”

    “从没感觉”路听琴蹙眉,说到研究型的内容,他心底冷静了许多,回想着笔记上记载的论证,一个词一个词往外吐。“力量、速度、再生、硬度。”

    “你十岁入山门,现已过七年。七年中,至少有数次异状,在某个瞬间,你会有超乎常人的感觉。最明显的,是思过亭时,你晕过去之前的感受。不记得了吗”

    思过亭

    重霜透过树叶的遮拦,看向路听琴莹白的手腕。几天前,他第一次见到这双高不可侵的腕子,拷上束缚的银环。那时候,他

    “我不记得了。”重霜垂下脑袋。坠月峰的夜太冷,他想停止思索,脑中却一件一件的,在顺着路听琴的话语,翻找过往泛黄的日子中,异样的信息。

    “我不记得了”重霜喑哑道。

    他没有不会有对,不会有

    小巷里推开混混时,充斥肩臂的怪力;宗门考校时,迅速愈合的伤痕;偶尔他会感到躁动,似乎能用刚学会的轻功,穿梭云雾,轻而易举日行千里;有时,和路听琴独处的、痛苦的黑夜里利器闪烁的光芒,刺不破他的前胸。

    “都是练功时正常的反应,从没有,你说过的这些”重霜乌黑的眸子隐隐攀上红色。

    “那你为什么会在亭里失去意识”路听琴缓过来一阵动用轻功的后遗症,揉揉额角,无可奈何地引导道。

    “那是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是灵力在经脉运行出岔,你那天如果内视经脉,可发现”

    重霜跳下树,高高束起的头发晃出一个利落的弧度。打断路听琴的话,声音带着藏不住的焦灼和惊惶“就是走火入魔。我是人,不是半妖”

    他口吻凌厉,通红的眼睛,近乎哀求地望向路听琴,想听到一个赞同的答复。

    “我是人我没感受过任何异状,入了山门后一直勤恳用功,谨守门规。我不吃生肉,不喜血腥,没有捕食或猎杀的本能,没有任何要恃强凌弱的冲动”

    重霜的话语愈发急促,呼吸凌乱。

    路听琴感到不对,闭上眼。

    闭目后,他在另一个视野中,查看重霜体内灵流的运转,看到情绪激昂下,一股黑金色的气流,正在重霜肋下孕育诞生。

    上次仓促间的引导,果然不到位。现在重霜心神动荡间,黑龙再起,欲夺取平衡。

    他俩一个龙,一个魔,盘踞体内,时刻有打破和平的危险,也算是共患难。路听琴叹了口气,手握成决,灵绳脱手而出,果断将重霜捆绑到桂花树粗糙的树干上。

    少年大骇,奋力挣扎,猛然间肋下生起一股剧痛。

    在他的体内,黑金色的气流化作龙型,冲破肋骨间隙,在经脉中冲击游荡。

    路听琴冰凉的手极快地点过他的喉轮、前胸、上腹。冰凉幽静的灵力分三路,同时操控,阻截黑金色力量的游走。

    重霜冷汗殷殷,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体中闯荡,皮肤不断有痉挛般的凹凸。想蜷起身体,却被灵绳牢牢绑住。每当意识模糊,就被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痛楚换回。

    “师尊”

    他拼命地睁眼,汗水不断落下,模糊了视野。

    月色微薄,仙人睁开紧闭的眼,一双眸子寒凉而冷漠,透过他这个承载物,在看些别的东西。这一刻,他仿佛是死物、是空气、是任何无关紧要的东西。

    “师尊为什么”重霜牙齿禁不住震颤,咬得满口血腥味。

    那个执念又上来了。挤开所有凌乱的愤恨、怀疑与惊惶,灼烧着。

    我就在这为什么,不看,我

    多少个夜晚,他想起这个眼神,就失眠到天亮。重霜眼眶酸涩,在生理上的痛苦中,落下簌簌泪水。拼命眨眼,抖落这些让眼前不清的杂物。

    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体中窜动的痛楚,在灵力微凉的安抚下,逐渐平息。眼前黑雾散去,泪水渐干。

    仙人冰肌玉骨,憔悴疲惫,身躯微晃,似不堪重负。

    几株枯萎的桂花瓣,在树枝上挂着,禁不住夜风吹,终于坠落。

    重霜神情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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