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寒的嘴中得知,岁华这老头儿能留着这副好皮囊委实是托了自己修为的福。

    修为至深,可驻颜。

    这一点,从胡子花白一脸褶子的尹江春处可以印证。

    “是,岁华尊。”话说得又敬又重,面上却是怨气丛生。

    叶闻流不想睡却控制不住自己强悍自主的眼皮子,漫漫长夜他被仙光一遍遍敲打,一回回惊醒,到了天明之时,已是浑身淤紫,鼻青脸肿。

    天微亮,岁华老头儿从沐春殿内衣冠优雅走了出来,一脸冷寒,看着却分外养眼。对比叶闻流的弓腰塌背,简直风姿若仙,令人眼前一晃。

    叶闻流撑着满是血丝的眼眶,拖着冻得僵硬的身子,心中不情不愿面上笑靥如花开了口,声音终是没忍住带了几分颤抖“岁华尊”

    岁华尊脸上无悲无喜,无波无澜,瞧着有种与寺里得道高僧惊奇相似的五蕴皆空,六根清净。

    缟色云锦长靴停在寒池边上,跪在仙树跟前之人早就被这周遭的寒气冻得抖成了个筛糠,他扬起头看着居高临下正一脸寒气望着他的岁华老头儿,好半晌才哆哆嗦嗦抖出几个字“岁华尊弟子记不住”

    “再跪。”

    扔下淡漠无温的两个字,岁华尊重回沐春殿中。

    趁着白日岁华尊在殿中待着,丘浅寒摸着墙根来探望过几次,他生性憨厚心地善良看不过这刚入门的小师弟受罪还偷偷塞叶闻流手里几块紫苏糕。

    姚不为也来过,只是态度同前者大不相同。

    前者悲悯好善,后者落井下石。

    叶闻流心想,姚不为这态度约摸同他和风烈打得那架有关。

    别看三个入室弟子性格迥异天差地别,可叶闻流听其他弟子私下嚼舌根提过,素日里这三人好得跟亲兄弟一般。他揍了风烈,丘浅寒为人宽厚自然不会迁怒于他,但姚不为不同,他这人骨子里就有为兄弟两肋插刀的血性,自然也有些小肚鸡肠。他不待见自己,是何缘由叶闻流心中跟明镜儿一样清楚。

    日头起了又落,偶有几个门下弟子在殿外同沐春殿里头那位禀告些什么,叶闻流眼下饿得头昏眼花,面皮冻得僵硬,他们究竟禀告什么他也懒得去理会。

    月亮姑娘按时爬上屋顶,今日的月色似乎比昨日更亮了。叶闻流捧着那本半旧不新的自省录,跪在青砖地上跪得从眼皮到脚底板都疼得厉害。

    半睁半合的眼皮沉如秤砣,眼瞧着便有不堪重负彻底罢工的趋势。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

    岁华老头儿依旧是一副清冷冒着寒气的模样,他单手负于身后,走过来的步调沉稳有力又漠然。

    叶闻流咬着牙撑着眼皮子努力让眼睛露出一条细缝,缟色云锦靴停在他跟前,靴子的主人没有说话,估计是等着叶闻流先开口。叶闻流颤抖着身子抬起一颗脑袋,眼底发青,眼神迷糊,唇角干裂,像个濒死之人生生呕着最后一口气不肯咽下。

    “岁华尊”生硬吐出几个字,寒气浸入肺腑多时将一靠口他忍不住佝偻着背咳嗽起来,“咳咳弟子实在是背不过”

    “再”

    “岁华尊”岁华尊后头那个“跪”字还未说出口,被叶闻流这虚虚晃晃的几个字堵住了话头。

    岁华尊冷脸凝眉“何事”

    叶闻流费力抬起头,之前神气十足的眸子现下变得暗淡无力“岁华尊我”

    他实在是太累了,加之身上被仙光抽出那么多道伤口,又疼又累,心力交瘁。

    少顷,没听到叶闻流继续说下去,岁华尊淡淡看了他一眼又问了遍“何事”

    叶闻流脑袋昏沉,整个人摇摇欲坠,他伸出手托着脖子强行让自己保持着仰望岁华尊的姿势,青紫的嘴角抽了又抽“岁华尊我喜欢你”

    话尽,岁还尊冷峻的眸子里尽是寒气未存半分温度,他唇角难以察觉地动了动,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迟迟没能说出口。面前,跪得乱七八糟的叶闻流忽然头一歪,脚一蹬,整个人结结实实砸在了地上,惊起一股子寒气。

    许久,岁华尊清冷的声音才响起,落在空荡的院子里很快化在夜风之中“不知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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