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级开学时,学校按照往年惯例对学生们重新进行分班,并给个别班级分配了新的任课老师。段净夕被分到了2班。

    2班的新班主任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过去三年都是带六年级。毫无意外,新班主任让段净夕继续担任班长一职。

    过去五年级执教语数英的6名老师中,只有1、2班的英语老师和3、4班的语文老师随同学生们一起升上了六年级。4班的班主任没变,班长也维持不变,段净夕还是能经常在办公室里看到陆慎析。

    奥数竞赛定于11月中旬举行。比赛前一个星期,学生们前往寄宿学校进行了最后一次培训。

    当天中午校车另有用途,学生们要自行回家。放学后段净夕背了书包到走廊上等王楚怡一起回家。王楚怡一从教室出来就对她说“他们拿着篮球去了篮球场,段净夕,我们去看看吧。”3班的男生带了一个篮球过来,下课铃一响几名男生就去了操场。

    能到室外呼吸新鲜空气自然很好,而且今天天气很晴朗。

    段净夕点头“好啊。”

    于是两个女生往篮球场走去。

    寄宿学校的场地十分充裕,室外篮球场是水泥地,一共有六块球场,青平小学的男生在最边上的那块场地打球。

    两个女生站在场边观看场上的男生打球。

    段净夕手上拿着一瓶纯净水却不喝,王楚怡在她旁边看得跃跃欲试,晃了晃她的手“段净夕,我们也上去玩吧。”

    段净夕摆摆手,“你去打吧,我在这里看就行了。”她唯一擅长的运动就是跑步和跳橡皮筋。虽然体育老师有教过他们篮球的基本技巧,但是她只会运球和投篮。

    她又对王楚怡说“反正他们现在不打比赛,你可以跟他们一起投篮。”

    王楚怡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当下解下书包跑向男生们。段净夕目送她跑开,也解下书包坐到篮球架下。

    秋末的阳光斜斜地打在水泥地上,球场上的人影显得有些虚。阳光透明干净,抬头就是蔚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

    她想,以后她应该也会记住这样的时光。

    宁静,悠闲。

    这样坐了十几分钟,她看到陆慎析教完王楚怡怎么投篮就走下场。

    等他走近了,段净夕问“你不打了”

    “休息一下。”陆慎析摇了摇头,在她右边坐下,“你不玩”

    “我在这里看就行。”她更喜欢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大家玩,这样便于抽离角色思考。

    段净夕跟他坐在那里看了一会,看到场上的王楚怡终于投进一个球,正想跟陆慎析说话,转头就见他以下巴点了点她的右手肘“这里怎么弄到的”

    她的手肘附近有一块指甲大小的疤痕,能隐约看出皮肤的凹陷痕迹。

    段净夕也看向自己的手肘,答道“撞到茶几。”

    他低头瞅了瞅,“什么时候”

    “一年级的时候。”

    他听了点点头,没再继续问,只是偶尔就球场上的情况跟她聊几句。

    段净夕想,年级里有那么多学生,她却只留意他,或许不仅因为他的心思难以揣摩,也不仅是他跟她的成绩不分上下,或许还因为他们身上有些地方很相似。

    他们似乎都对彼此家中的情况有所了解,但是从来没问过对方。

    像是一种无言的默契。

    美术老师也跟随他们一起升上了六年级。

    班上没有专门的美术课代表,收发作业都由班长完成。星期五下午第一节课课间段净夕收好作业,接着送去综合楼的美术室,进了教室就看到美术老师正在摆放刚拆封的石膏像。

    段净夕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石膏像,她喜欢这种只有纯白色调的雕塑。所以放下作业后,她站到一尊女性头像雕塑前观察了好一会。

    美术老师向来喜欢她的素描,见状立即问“要不要画一幅”

    “可以吗”

    老师笑着说“当然可以美术室随时欢迎你,你什么时候想来画画都可以。”

    她立即点头“好啊。老师,我等一下就过来。”下节课是自习课,她可以跟班主任请假。

    段净夕跑回教室跟班主任说明了情况,拿了铅笔便跑向综合楼,推开美术室的门时发现里面多了一个人。

    美术老师对着门口在整理石膏像,指了指刚腾出来的一张桌子,“段净夕来了石膏像摆在这里,你找个地方画吧。画纸就在那里拿。”

    陆慎析站在窗台旁边调颜料,听到声音转头望了过来,朝她点点头便又低头专心调颜料。

    原来他也在这里画画。

    奥数培训结束后,段净夕见到陆慎析的次数自然变少,虽然偶尔还会在办公室里见到他,但是这种频率的降低也使得她对陆慎析的关注随之减少。

    段净夕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转变。有时她想,也许是因为身体内的冷血因子在作用。

    段净夕对着石膏像找了一个角度,搬来一把椅子坐好,开始画素描。

    美术室很大,只有他们三个人,老师在整理东西,偶尔发出一两下声响。

    在这样的氛围中,段净夕渐渐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把轮廓线条都勾出来后,她从画纸上抬起头,看到陆慎析坐在那里,拿着画笔用心作画。

    从窗台漫进来的光线有些灰冷,男生周身被覆了一层冷色调,白衬衣的线条仿佛凝住,就连发梢处也似乎笼上了一道清冷的边。

    石膏像画得差不多时,段净夕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放学了。

    她还要回教室检查值日生打扫卫生,于是收起笔和画纸,过去跟老师道别。

    视线微移就看到陆慎析还在全神贯注地画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走过去,转身走出了美术室。

    那是她唯一一次在画室里跟陆慎析一起画画。后来美术老师有叫她再去美术室画画,但是数学老师要利用习题课讲习题,自然希望她留在教室里,段净夕便没再去了。

    这一年年底,继母常霞产下一名女婴。甫出生的婴儿给这个家带来热闹和不少欢声笑语,段茂扬也减少了呆在公司的时间,将一部分注意力转移到小女儿身上。

    段净夕的生活照常,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

    第二学期开始没多久,段净夕发现自己进入了青春期。没人跟她说过在面临成长方面的问题时要怎么办,所幸上个学期她就从班上几名女同学那里得知一些零碎的常识,又从社区图书馆的相关书籍里了解了更多相关知识,她的情绪并没有发生什么起伏。

    生理上的改变也带来了一点心理上的变化。

    段净夕开始越来越多地思考一个问题。从一年级到六年级,她已经当了六年的班长。她知道如果她继续当班长可以做得很好,但是她突然不想再继续担任这个职务了。

    她并不是觉得当班长辛苦,只是觉得自己的性格本就无法对别人太热情,即使有时关心班上的同学也只是出于一种义务,而不是完全发自内心的举动。

    她想,她骨子里是冷血的。

    这个想法在脑海冒出来的时候,她知道这种问题只有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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