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淳抚着额头,皱眉道“那死丫头又干什么了你们都这般古怪地瞧着我作甚对了,那白衣人如何了”

    三人面面相觑,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这一连串的问题。

    顿得一顿,朱丹臣方上前一一细述此前离奇经历,段正淳只皱眉听着,不停摇头,神情却越来越迷茫,待朱丹臣说到余小萌莫名现身惊走那无崖子时,他才插嘴问道“那死丫头她跑出去了”

    段正明见他一脸茫然,微微皱眉,问道“你竟全然不知”

    段正淳摇摇头,道“往日里除非被点穴昏睡,否则做了什么总是知道的,那无崖子不知道弄了些什么鬼,打她昏迷过去后便再也不知了。”

    “那此刻余姑娘如何”朱丹臣忍不住发问道,全然未注意到段正明正若有所思地瞧着自己。

    段正淳一摊手,“现下我只瞧得见白雾,其余什么也瞧不见。”顿了一顿,又道“那锁魂链倒还在”说到这里,耳畔忽地响起清脆的少女声音,“原来这破玩意儿叫锁魂链,段二你倒一直瞒得很好嘛”

    他大惊之下跳了起来,环顾四周,“死丫头,你能出来了”

    却听那少女只冷哼了一声,便又重归沉寂。

    “淳弟,方才可是那余姑娘在同你说话”段正明皱眉问道。

    “是你们都不曾听见”

    段正明沉吟片刻,方缓缓道“淳弟,此事我多有对不起余姑娘之处,她便是怨恨也是应当的,方才枯荣大师也说这段因果原本便该着落在我兄弟身上,所谓解铃仍需系铃人,不妨请余姑娘出来详谈吧。”

    他适才运聚内力于耳细细查探,十尺之内便是虫鸣之声亦逃不过,却不曾听见半点响动。若她心存怨恨执意报复,无论是脱体在外还是寄身其内,都是极大的隐患,必得想方设法消弭她心中敌意方可。

    段正淳口唇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说得出来,只看了刀白凤一眼,又看了朱丹臣一眼,方长叹了一声,往榻上躺了下去,双目紧闭。

    段正明见他躺好,弹指正要点去,段正淳却突地睁开了眼,期期艾艾地道“大哥,那死丫头其实也挺可怜的,你莫”他知自家大哥手段狠辣,虽俱都是为自己好,却到底还是忍不住求了情。

    段正明又好气又好笑,再不理会他,指风拂过,段正淳应声而倒。

    过得片刻,躺在榻上的段正淳仍如同熟睡一般,毫无动静。

    段正明叹了口气,道“余姑娘,我知你决计信不过我,只是你此刻仍在淳弟体内,我便是有心害你,亦是投鼠忌器无从下手,大可放心。”

    “这倒是实话,”原本躺在榻上的段正淳慢慢坐了起来,只是显然说话的人已经换成了余小萌,“段大王爷,无论如何,你这片爱弟之心确实是真的不如你先以段二的性命起个誓,那接下来咱们说什么都比较放心一点,你说是不是”

    段正明脸色一变,纵然知道这壳子里此刻已经不是段正淳,但看着那张胞弟的脸说出这样的话,实在难以摆脱那种怪异的感觉。却也知道此时不宜迟疑,当即痛快应道“好此后我若有半句虚言,便教我与淳弟一同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余小萌也不禁有点佩服这位段大王爷,她只是要他以段二性命立誓,他却把自己也加了进去,显然是要跟胞弟共进退存亡,这人再怎么大奸大恶,这份手足之情却是十分难得。

    她倒不指望一个誓言就能真让段大王爷全盘吐实,但至少能保证在绝大多数问题上不至于胡说,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对誓言还是颇为看重的,尤其大理段氏世代奉佛,无论是否真心信奉,多多少少都受点因果论的影响。

    段正明见她沉思不语,也不催促,只微笑道“为表诚意,不如余姑娘你先提问,但有所知,必当竭力答之。”

    余小萌冲他翻了个白眼,道“能跟你比脑子里弯弯绕的人,全天下也没几个,谁知道你挖了什么坑等我跳呢,我也不占你便宜,公平起见就轮流问吧,提问的人满意了才回答。”

    段正明点点头,“余姑娘先请。”

    余小萌也不跟他客气,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是怎么被弄来这里的”

    她这一个月来旁敲侧击反复试探,段二明显是不知道的,否则不会任她百般作弄气到跳脚也无可奈何;刀白凤更是到段正明出面后才知道“双魂一体”的事情;朱丹臣似乎比那两口子多知道些什么却怎么也探不出口风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就只能着落在段正明身上了。

    段正明苦笑道“若说不知情余姑娘你必定是不信的,但在下的确不知”

    余小萌眼珠转了转,道“我也不知道信不信,不过第一个问题你就这么不老实,咱们是不是没必要继续了”

    段正明摸了摸鼻子,道“此事在下也颇为疑惑,不如大伙儿一道参详参详”

    余小萌笑嘻嘻道“好啊好啊,刀姐姐和朱大哥都是聪明人,大家一起琢磨,没准就猜出怎么回事了”

    段正明沉吟片刻,方缓缓道“月前,淳弟往拈花寺寻主持手谈,途中突地吐血昏迷”

    刀白凤忍不住“啊”了一声,虽知道丈夫此刻无碍,但自己此前竟全然不知情忍不住看了朱丹臣一眼,心中暗恼,他当时明明伴在段郎身旁,这等变故竟然也不曾同自己提过半个字

    余小萌蹭过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刀姐姐,别难过,男人都是这德性”

    段正明哭笑不得地轻咳了两声,余小萌立马坐直了,一脸正气地道“您继续,继续”

    段正明见她故意打岔的这般惫懒模样,心知“以情动人”这条路多半行不通,便不再绕圈子,直言道“朱兄弟见情形蹊跷,不敢擅动,径直护送淳弟到了我府中,恰巧摆夷族长刀元思亦在”说着朝刀白凤看了一眼,方续道“全力救治之下,方保得淳弟这条性命,却元气大伤,始终不曾清醒。”

    刀白凤皱眉道“爹爹前日来怎地不曾同我提起此事”她便是那摆夷族长刀元思的独养爱女,自幼极受宠溺,便是处置族中重事亦从不相避,因此上才养得行事谈吐皆不似普通闺中女子。

    段正明心中想“自然是怕你冲动坏事”,口中却道“这我倒不知了,原以为令尊定会寻机会同弟妹说清楚”一句话轻轻巧巧将自己摘了出去,又道“当日在我府中试了许多方子俱都无用,最后还是令尊以招魂秘术一试,淳弟方醒了过来,我们只当已是好了,若不是后来见淳弟举止反常,决计想不到竟是余姑娘附在了他身上”

    余小萌冷笑了一声,接口道“别说得我多想跑到他身上来一样我本来好好地在考四级,眼前一黑再一亮就莫名其妙地跑到这个臭男人身上来了这辈子最后一次四级机会,再考不过就拿不到毕业证,拿不到毕业证就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工作就要活活饿死这么重要的一场考试,结果就因为你”她说到激动处,也顾不得什么矜持,直接手指点着段正明怒道“因为你弄这什么莫名其妙的招魂术,全被毁了我招谁惹谁了我上辈子是杀了你全家还是刨了你祖坟”

    段正明听她骂得狠毒,正欲发作,转念一想又强忍了下来,只脸色不大好看。

    刀白凤却没他这些顾忌,虽听不懂余小萌这一连叠的“四级”“毕业证”是什么,却大致明白了“考试不过就要饿死”,虽在奇怪这是哪一国的科考如此严酷,见她眼圈微红,显是说到了极为伤心的事,心中大是怜惜,将她拉过来搂住,柔声安慰道“余家妹子,那劳什子不考也罢,有姐姐一口饭吃,终不能叫你饿着,他段家若是不仁不义,我便带你回族里去,爹爹只我一个女儿,瞧见你必也欢喜”

    余小萌听她柔声细语,关切之意极是真挚,再也忍不住抱住她的腰“哇”地一声竟大哭了起来。

    自打莫名其妙来到这里,每日里殚精竭虑唯恐出半点岔子,外界有丁点风吹草动也要反过来复过去琢磨几百遍,神经时刻绷得紧紧的,这时不知怎地竟蓦地松弛了下来,再也顾不得筹划谋算,只哭了个昏天黑地。

    段正明只见自家胞弟一个大男人抱着刀白凤不放,又蹭胸又撒娇,还哭得梨花带雨一般,这情形又怪异又是好笑,纵然他再老成持重,亦不由得分神想到,若是淳弟知晓自己竟在心上人面前露出这般情态,不知将如何自处转眼看朱丹臣亦是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古怪神情,心中忽地一动,盘算片刻,已有了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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