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了你就杀掉我吗”

    “被抓到就是一局结束。我会放走一个人。不论是谁赢,只要结束就放人。”

    “我输了也放”

    “要是你输的太轻松,当然不算数。”

    狯岳不再隐藏他的犬齿与脸上的纹路,尽管这些无损于他漂亮的脸,甚至增添了一种奇异的魅力,可是人与鬼之间的界限,还是愈发的清晰起来。

    躲猫猫这个游戏,不管怎么看都像是猫捉老鼠一样的戏耍。但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能拖延时间的办法都要争取。所以在拖拖拉拉的谈了半天条件之后,我妻善逸还是同意了,并且要求半小时找不到他,也算一局结束。

    “再多一个限制吧,你可以跑,可以藏,但不能离开这栋楼。”

    “可以。”

    于是狯岳就转过身去,开始计数。

    我妻善逸的身影隐没在了楼中。

    他肯定是无法赢过上弦六的鬼,但是光拖时间的话并非全无办法。

    好像有什么人教过他,只要不被看到到,随便怎么移动都是可以的,毕竟躲猫猫的重点是不被找到,而不是藏起来。

    只要可以听到鬼到来的声音,他就可以尽可能的改变方向,甚至全力奔跑。这样的阁楼和众多的房间,某种程度上来讲是一种便利。

    “藏好了吗”

    我妻善逸自然不会笨到去回答,只是放缓了呼吸声,以便于逃跑的姿势等待着他的到来,然后全力以赴的躲避。

    与他想象的不同,自称狯岳的鬼并没有直接向他的方向找过来,只是漫不经心的从一层开始搜寻,好完全不在乎输赢一样。

    但我妻善逸不敢放松,只能继续警戒。

    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在拐角处停顿了一下,他屏住呼吸从已经拉开的格子窗翻过去,扒在窗外,将自己荡到了那只鬼已经搜寻过的房间。

    整个过程只用了两秒左右,但他却好像跑完几里地一样,额头上都是冷汗。

    开始他还担心鬼会不会突然折返,但沉下心来去听,声音的确是越来越远了。

    接下来,只要保持这样的状态,多拖一会儿,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人生五十年,与天地长久相较不过渺小一物”

    远处传来了飘渺的吟唱声。不知道为什么,我妻善逸对这首歌熟悉的过头了,甚至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了他穿着青色羽织,一边打着拍子吟唱,一边前行的样子。

    “看世事,梦幻似水”

    究竟是怎么回事自从进入了无限城不、不对,应该是自从见到了上弦六的鬼,以往的认知好像被颠覆了一样。

    为什么会感到如此的熟悉声音、味道、所见所想我真的忘记了吗我是认识他的吗

    “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当前”

    他有没有骗我,鬼的话能不能相信

    “此即为菩提之种,懊恼之情,满怀于心胸”

    想不起来,关于“狯岳”的一切,都像是被锁在在重重的门扉之内,但一扇又一扇的打开之后,看到的还是门啊

    “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见敦盛卿之首级”

    飘忽的脚步声似乎带着某种奇妙的韵律,竟然与拍子呼应着,但偏偏到了快结束的时候,留出了一段难捱的空白。

    “放眼天下,海天之内”

    “找到你了哦”

    歌声与这句话同时响起的时候,我妻善逸还没反应过来。

    “岂有长生不灭者诶”

    惊呼出声之后,他猛然意识到,不知从哪一句开始,他就不自觉的跟着唱起了这段敦盛。

    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声音仿佛在耳边擂鼓,我妻善逸甚至不能做出任何反应来。

    他看着狯岳伸出手来,从自己脖子里挑出一根红绳,那上面的勾玉闪闪发亮。

    “还是想不起来吗我讨人厌的地方,烦人的地方,还有那些说过的谎”

    “我、我真的认识你吗”

    他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得到什么答案。

    “这样算结束了一局,那么,你要把谁放走”

    狯岳自顾自的向外走,他停在那些凭空捏造出来的桃枝面前,似乎只要我妻善逸做出了选择,他就放掉任意一个人。

    “她,先把她放走。”

    颤抖的手指指向的是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孩子,她颇为可爱的脸上犹带一些红晕,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狯岳的手张开又合拢,那些坚韧的枝条就碎成点点光斑,不止那个女孩子,就连和她同一批被捆起来的人都倒在地上,被从囚笼里释放了。

    “快点藏起来,下一局要开始了。”

    原本还想问为什么的我妻善逸被他抬脚踢了一下,只能闭紧了嘴,再次跑向那栋楼宇。

    这应验了他最初的猜想,像猫捉到了又放走,按住老鼠的尾巴尖,看它瑟瑟发抖。我妻善逸原本还认为他是否同弥豆子一样是亲近人类的鬼,才会信守承诺,不仅没杀这些队员,还一次性放走那么多。

    但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对于捉弄自己这件事乐此不疲啊。

    连同疲惫一同积攒起来的还有委屈和愤怒。

    “你为什么不跑,认输了吗”

    “一直都是你做鬼,这样未免也太欺负人了。我想和你换,这次我来找你”

    我妻善逸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累的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因为狯岳如同约定的那样没有对自己出手,所以他就大着胆子开始耍赖。

    但微凉的水滴落在他的额头,又顺着脸颊流下来。

    无限城里也会下雨吗

    他睁开眼睛,却发现那个一直都颐指气使的鬼哭了。

    “少说这种话了,假如你记得的话,假如真的是这么想的话,就不会”

    察觉到他的目光,狯岳的话戛然而止。

    他转过身去,抬起袖子来覆在脸上,似乎是自觉失态了。

    “那么,数到一百再来找我吧,但是,不许踏出这栋楼,我会发现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走进了那栋楼,甚至没等我妻善逸闭上眼睛开始数数。

    尽管那一瞬间,心中也产生了“怜爱”的情感,但理智在此时逼迫着我妻善逸保持着称得上冷酷的态度。

    他是人类,狯岳是鬼。即便约定的是,只要陪他玩游戏,就能换取这些人的性命。可要是自己跑不动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死在这里拿人命来做游戏的筹码,这是我妻善逸无法承担的。

    他想要做一个了断了。

    我妻善逸抽刀砍断了最后几个人身上的束缚,并往远处搬了一段。

    做完这些,他就倚在门旁,抓紧时间来恢复体力。

    反正他等不及了也会自己找过来吧,不过要是能在他来之前休息好,那就更好了。

    从自己的血鬼术被破坏的时候,狯岳就知道了我妻善逸在打什么主意。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迟早是要对上的啊,那个笨蛋,为什么就这么固执,这么讨厌呢

    他缩小了身形,把自己藏到了阁楼杂物间的一个筐子里,又从里面把盖子盖上,耐心的等着对方找过来。

    那几个人醒来之后跑回来想要说服我妻善逸一起离开,但他拒绝了。

    “你们先走吧,我之后会跟上去的。”

    等这些人的脚步声远去了之后,他深吸一口气,踏入了门中。

    鬼的气息接近于无,但往上走了几层之后,隐隐约约的就能听到微弱的心跳声。

    是血鬼术吗他的声音似乎更像是小孩子,比开始微弱的多。

    他持刀靠近了声音的来源。阁楼的门开着,里面却没有人。

    我妻善逸闭上眼睛,侧耳倾听,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了那个筐子上。

    因为见过弥豆子钻进小箱子里,所以他对此并不意外。

    “没在这里啊。”

    这么说着,他猛地将手中的刀插入了筐子中。完全的贯穿了狯岳的身体,他又转动着刀柄将刀抽出,再次将伤口扩大。血从筐子的缝隙中流出来,是触目惊心的程度。

    “呜”

    稚嫩的悲鸣声从中传来,筐子被从内撕碎,那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我妻善逸面前。

    狯岳青色的眼睛像是被水洗过的天空,他的眼神里像是藏着什么话,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我妻善逸抽回了刀,伸手按住了不知为何又开始不听控制的心脏。

    这副模样,似乎更加眼熟

    但狯岳却马上恢复成了原本的体型,抽出了自己的日轮刀。

    两把近乎一模一样日轮刀相击的时候声音清脆,金色的刀映出另一把刀暗金色的刀身。

    “怎么可能为什么鬼能用呼吸法你以前是鬼杀队的成员”

    回应他的是擦过脸颊的刀锋。

    “你忘记了鬼曾经伤害过的亲人和同伴吗为什么要和鬼同流合污”

    “那种东西一开始就从未有过啊。”

    “说出这样的话,你没有心吗”

    狯岳用雷之呼吸的第二式就挡住我妻善逸作为底牌的霹雳一闪六连,他的刀甚至比最快的那一斩还要快。

    但他之前被日轮刀捅了个对穿,现在血仍旧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让善逸得以得知他的位置。

    我妻善逸闭上眼睛,舍弃了多余的感官,拼尽全力的用出了自创的刀术“雷之呼吸柒之型火雷神”

    这一斩的速度快到了肉眼都无法捕捉,

    释放时斩击的轨迹还产生一条金色的雷龙。刀锋似乎像撕裂白纸那样,轻松的就斩断了鬼的头颅。

    “没有心的,是你啊”

    狯岳闭上了眼,唯独在此刻,他是不想丢人的哭出来的,一定会被看不起吧。

    我妻善逸睁开了眼睛,与鬼的头颅一同坠落的,还有一枚用红绳系起来勾玉。

    啪

    那青色的玉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狯岳就这样在他的注视他化成了灰烬。

    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呢

    好像有一块被剜下来,再也回不去了。

    那只鬼消散的一干二净,只留下了青色的羽织,一只勾玉手镯,摔成碎片的项链。

    我妻善逸的腿再也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只能跪下来,伸出手去捡那些碎片。

    手指被割伤的疼痛只有一瞬间,但悲哀却比无限城的夜更深。

    他捂住了脸,却阻挡不了滚烫的眼泪从指缝里掉落。

    是谁的心啊

    孤单的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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