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再尊贵不过的身份,也逃不过盲婚哑嫁。
    虞玓平静地说道“某不会。”房夫人是不可能擅自给虞玓定亲,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韦常笑眯眯地说道“我说的可不是房夫人啊。”
    虞玓微愣,顺着韦常朝上头指的手势蹙眉,“那位何时有了这样的爱好”
    韦常不大优雅地耸肩,这本是个不该做出来的动作,他摊手说道“我怎知道左不过圣人下了旨意,多数是喜笑颜开地接受了。”
    最近陛下不知从哪儿来的喜好,偏爱选着那些还未完婚的子弟娘子们做媒,就好似得了个中趣味般,还真给他做成了几对。他也不是那种爱强迫的性子,兴致勃勃间倒也让朝堂其乐融融虽然最近被几个谏官弹劾了几句,但好歹刚打完了胜战,还是少有人挑着这时间去触霉头的。
    “可点兵点将,总归会轮到你身上。”韦常道。
    虞玓的手指在桌面敲了敲,窗外飘曳的雪仿佛也沉在了他的眉梢,微挑时的凌厉让得韦常一怔,“你今日是替谁来说话”
    韦常还未回答,虞玓就摇头说道“不,不当是这般。你若是想与某叙旧,什么时候都可以。却偏生是在某见完了诸多友人后才下了拜帖。这当然可以说是你遵从礼仪,想某与那些亲近的友人见完后,再来同你会面。可反过来说呢某素来不爱在外走动,见完一轮的人,若无要事少说也得十天半月才会再相见你所说的陛下喜爱做媒此事,为何某没听他们说过”他的嗓音向来清冷,在平静说完这些后,满室都陷入了寂静中。
    只留下那烧开的水正发出“噗噗”的响动,虞玓慢吞吞地抬眸一望,伸手拎了下来。
    韦常镇定地说道“你这番说法只不过是猜想”
    虞玓倦怠地阖眼,不合礼数地打断了韦常的话,“你以为某今日为何出来见你”兜圈子是他不大喜欢的事情。
    韦常倏忽想起开头虞玓的那一句话,脸色微变沉默下来,顷刻苦笑着说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戳穿”他确实是带着任务来,也确实是想见见虞玓,只不过他摇头,“不过就此事来说,我并未欺骗你,陛下确实是给几家赐了婚,不过那多是私下就有了成算的。而我今日的提点”他有些担忧地看着虞玓,“有魏王殿下的授意。”
    虞玓的手指按在额间,语气淡淡,“你是太子的人,也当知道某的立场。如今却在某面前说这样的话,当真有些可笑。”
    “虞玓,不是所有的事都非此即彼。”韦常沉下声来,他虽然为太子做事,可他的根脉依旧在韦家,有些事情若是家族有需要,他自然会去做。
    “墙头草。”虞玓淡漠地摇头。
    韦常的脸上露出薄怒,很快在调整呼吸后平静下来,“你与我不同。”他竟是有些羡慕虞玓,“分明是同样的出身,何以你却独能如此随性”
    “某与尔等从不相同。”虞玓拎着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你特特把魏王带出来,带的不单单是刚才的那句话吧。”
    “陛下确实是有意给你赐婚,而魏王殿下不过是在想在其中牵桥搭线罢了。”韦常说道。
    “你倒是二次媒婆了。”虞玓不咸不淡地说道。
    韦常蹙眉,这词有些羞辱,而下一刻他才转过弯来,“你知道”
    虞玓按了按眉心不说话。
    韦家曾打算与虞家结亲的事情后头他自然是知道了,而现在韦常透露出来的意思却是魏王打算帮着他定一桩婚事。按着他对李泰的了解,能让人来同他说这话,想必那谋算已经快成了,不然不会有这般打草惊蛇之事情,而不管虞玓再如何机敏,此事上他也必然鞭长莫及朝堂上的事,他可管不住。
    纵然虞玓身上已然挂着太子的名牌,可若是陛下赐婚的人选有魏王的推波助澜,引起东宫猜忌怀疑不过是轻而易举。
    这是个赤裸裸的阳谋。
    “而你在其中,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虞玓的眼中泛着异彩,要知道韦家眼下可是有个当朝宰相在手,合情合理都不必被魏王所驱使。而如果只是韦常一人的作派,那又有些相悖他之前服从太子的做法。
    韦常连吃了两杯茶水,“这就与你无关了。”
    今日韦常不过充当个传声筒的角色。
    虞玓瞥了他一眼,蓦然说道“你最近要完婚了”韦常肃然变化的脸色让他颔首,不再理会韦常的想法自顾自地斟茶。
    “我有时真觉得你什么事情都知道。”韦常苦笑。
    “某不如也。”
    虞玓举着茶杯冲着韦常致意,他大概猜得出来虞玓是送客的意思,而确实也没留下来的必要了。
    留下来作甚
    继续被虞玓犀利地嘲讽吗
    哪怕韦常不再是当初那般偏激的脾性却也顶不住啊。
    韦常急匆匆离开后,虞玓就着剩下的茶叶重新泡了一壶,慢吞吞地捧在手心吃着,方才的锋利褪去又是个冷冰冰的模样。想来太子与魏王在这一年中明争暗斗着实不少,不然也不会牵扯到他这么一个小角色,若是数日前虞玓还未归京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他或许还需要思忖筹谋,可现下他却不如韦常说得那般严重,甚至很是平静。
    魏王算得不错,可凡事都有变数。
    而现在这个变数,叫太子。
    虞玓的手指摸了摸左手的伤疤,那痕迹有些狰狞,在被家中人看到后,虞玓被狠追问了一顿,就连虞世南也板着脸把他训斥了半天,到底是担忧记挂着他。
    他长长出了口气。
    跑倒是能跑。
    他面无表情地抠着袖口。
    可他总不能拖家带口地跑。
    虞玓愁啊。
    “它跑不了。”
    心里有鬼的赵节猛地一突,左右看了看才发现原是太子在同晋王爷说话。
    前两日圣人带了人去往骊山打猎,因着不打算停留多久,倒是把太子殿下与好几个王爷都带上了,留下了满朝文武的茫然。好在吴王李恪在京,被丢了些事务顶包上了。
    晋王正亦步亦趋跟着太子狩猎。
    太子甚少在这样的场合露面,可他轻巧抬手就是一鹿一兔,让李治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他的准头向来一般,少有的几次狩猎都成绩平平,太子就在他身旁帮着他指点。
    赵节耷拉着脑袋跟在后头,他的马虽然也挎着弓箭,他那沮丧的模样引来了李治的注意,“表哥这是怎么了”私下的时候,李治的称谓也随意亲近了些,不过那一板正经的模样依旧未改。
    太子漫不经心地说道“着凉了吧,等回头让医官给他抓些药。”
    赵节心里嘀咕着一些说出来不合适的话,老实地骑着马跟在后头。骊山清晨刚下过雪,马蹄留下一串脚印,在侍卫的陪同下刚往林间走了一小段距离,就非常凑巧地与李泰的人马撞上。
    李泰骑着马瞪了眼李治,嘟哝着说着诸如怪不得在营帐里看不到人的话,一边说道,“不若大哥和九弟与我们一同入林如何”他笑得正直憨厚,就算是在圣人的面前都挑不出个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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