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麓山这个地方倒不赖。”阿措放下褡裢攀着枝子就爬上去了。“少爷, 接着”她捋了一把榆树的榆钱, 扔给白明简。

    榆钱是榆树的花,呈铜钱状,开在三月、四月, 岳麓山的雨水充沛, 光照充足,吃起来较在她的前世更为香甜可口。她辨认了一路的植被,有马齿笕、野山楂、山桃、酢浆草可吃的野菜野草,等到看见一大片红枫林和板栗树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担心饿死了,心里更是澎湃出生存主义者的豪情壮志来。“这完全可以打游击嘛”

    按照前世生存主义法则, 岳麓山具有亚热带夏热潮湿季风型气候特色,表土多为腐殖质土, 四季分明, 雨季明显, 适合野外生存。在岳麓山的清风峡口, 有和尚、道士远离尘世之人,也有沽名钓誉的隐士之流,上山下山的有烧香拜佛的乡绅百姓, 也有讨生计的深山采药人,极易隐匿自己的身份。

    “少爷, 咱们先找个住处, 再去买点笔墨纸砚。”阿措仿佛已经认定白明简会在岳麓书院读书似的, 她二话不说就先拉着他离开了峡口。倒是他不住回望着书院, 不知道该怎么去找山长韩冰。

    清风峡有岳麓书院、岳麓寺和云麓宫,人口虽然不会太多,但给这三处供给衣食房舍的百姓佃农却一定不少,两人从后山石阶出溜下去,就瞧见一个村落。村民见这两人年纪虽小,但说话做事都属非常,也没有欺瞒哄骗的想法,老实收些铜板,为他们找了一处年久无人居住的村舍。

    白明简和阿措两人经过千山万水的跋涉,最惨的时候直接在野外露宿,这村舍简陋的连获鹿城秀红的那个大杂院都不如,但对于他们来说,头顶有屋瓦,便可以是安身之所了。白明简将褡裢里的硫磺、阴干的艾草取出,捆成草束,放在生火的灶里,一股刺鼻的味道升起来。

    他举着艾草,在房间四处熏燃。不一会儿,就在草席、窗棂的接缝处出现了黑乎乎的虫子,争相从房子里跑出。

    阿措抱着肩看着,感慨非常。“哪天真要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了。”从洛阳城到岳麓山,这一路上阿措身为丫鬟,坦然接受白明简的照顾,许多时候都是白明简和自己抢活来干,一开始她还假模假样地推辞几句,后来她就习惯了,偶尔还赞叹行行出状元,白明简要是生在现代,就凭这手细微仔细的家务活,他开家政公司都没有问题。

    白明简转过头,小脸一冷。“我们的东西,为什么要分开。”阿措把自己的衣服摊开了,却将他的随身物品单独打成了包袱。

    “你又要离开吗”他的神情愤忿。

    她无辜的眼神眨了眨。“你入学不得住斋舍吗”

    古代书院讲究“讲于堂、习于斋”,住的地方叫做斋舍。岳麓书院的斋舍分为北斋、南斋和商籍斋,一人两房,一作书房,一为卧室,各斋有一名斋夫、一名炊夫侍候。学生来自各州,房屋按照干支编号,依籍贯分配。

    杨琳分配在了北斋,北斋是以天干字为识,他这会儿站在十五人的队列里,听北斋斋长在天井处读斋规,念了有一顿饭的功夫了。

    “统一安排住宿,学生不许外宿,不许擅自变更宿舍或挪借他人住所,不允许留宿客人,不许带家人或僮仆擅自入学,骚扰校舍。”

    杨琳和众人应了声是。

    “每日五时头鼓,五时半二鼓,六时三鼓上课,在斋舍不得高声喧哗谈笑。几案必整齐,堂室必洁净,出入堂斋容貌必庄,衣冠必整,衣巾务必要遵依朝廷制度,不许穿戴常人巾服,与众混淆。”

    他望着统一发放的院服,眉毛跳了一下,再应了声是。

    “请假须报明监院,禀明监督,准假给牌,不准越期不归,假满不回院者开除,祠、听讲、供课三者都要登记,缺席三次就罢职、住、供,杨琳可记住了吗”

    杨琳茫然地抬起了头,不知为何点了自己的名字。斋长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这会跟他挨着站的学生杵了他一下。“别顶嘴,答是就好。”

    “是。”

    “我没听见。”

    杨琳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明白过来,这人是偏偏要跟自己过不去,哪里忍得住,正要发作,却又被那学生死死拉住。“宰相肚里能撑船,大气,大气。”

    斋长冷哼一声,收起手中的学规纸卷,直视他们。“岳麓书院学生,当以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为本,必先隆师、亲友,养成忠厚之心。要尊敬学官,凡遇师长出入,必当端拱立,有问即答,勿要倨然傲慢。如若掌教训责不尊,即由斋长逐出。”放下这句狠话,这才背着手走出斋舍。

    十五个人当即散开来,有人锤着发酸的腿抱怨道。“这是谁啊,好大的架子。”他们多数都是名门子弟,在家都是养尊处优的主儿,还没吃晌午饭呢,就被这人纠集在一块,训了一个时辰的话,胳膊腿儿早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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