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烨然把药片抠出来,又从包里取出一个水杯,说“吃药。”

    薛咏乖乖吃了药。

    邢烨然训他说“你没吃药一个人乱跑你怎么回事”

    薛咏不耐烦他“你个小兔崽子你怎么跟你哥说话的”

    邢烨然理直气壮“谁让你不好好吃药还一个人乱跑,你就你这一个哥了,我不看紧点,我就没有哥了,我能不紧张吗你别心那么大,你自己也紧张自己一些,行不行你就不能再多乖两天,等我放假了,我就在家陪你玩。”

    薛咏怔了下,逞能地说“谁陪谁啊是我保护你好吗”

    邢烨然把书包摘下来,递给薛咏,说“你拿着包,你吃了药会有副作用,今天你坐后面。”

    薛咏“”没接。

    邢烨然把书包塞给他,书包差点掉地上,薛咏只好接住。

    邢烨然这穿着校服呢,长腿一跨骑上车,特别违和,看得薛咏直皱眉,薛咏说“你会骑吗”

    邢烨然说“我会,我不是骑过你的车吗”

    薛咏说“你又没考证。”

    邢烨然一副“不被抓不就好了”的嚣张跋扈态度。

    薛咏偷偷做坏事地笑了下,邢烨然也笑。

    薛咏无伤大雅地说“你可真是学坏了。”

    邢烨然“跟你学的啊。”

    还是薛咏教他的,薛咏一直有在把自己的兴趣安利给邢烨然。

    可是从没有由邢烨然骑车,而他坐在后面过。

    邢烨然那么聪明,学什么都一学就会,这应该也难不倒他吧。薛咏想了想,还是坐上车。

    薛咏把邢烨然的书包挂在单边肩上,坐在后面,迟疑了一下,才抱住邢烨然的腰。

    以前他都站在邢烨然的前面,从没有过这样的视角。

    他才发现邢烨然的背这么宽,他完全可以靠在上面了。

    邢烨然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

    薛咏想到那条短信,不停地去想那究竟是真是假。他回忆邢文彬和他说过的,似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亲戚。

    可这会是骗局吗有什么好骗的呢

    如果是真的,对方看上去很像是个好人的样子还是找人打听一下,薛咏想来想去,能认识邢烨然亲戚那个阶级的人,好像只有韩松林和安瑨。

    联系他们询问看看吧。

    假如真有其人,那就得去见一见了。

    邢烨然也在想事情。

    他最近在学校里的日子可不算好过,流言缠身,走到哪都遭受注目礼。

    得亏他本来就是个独来独往的乖戾怪咖,这并伤害不了他。

    最近的事无疑是他连累了薛咏,薛咏做错了什么薛咏唯一做错的就是一时好心,收留了过世前男友的弟弟。

    都到了这份上,薛咏还护着他。

    度日如年的那几天里。

    邢烨然想了很多,他突然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再这样下去是保护不了薛咏的,他不能以未成年为借口,就算他还没满十八岁,他也该成长起来。

    他太自私了。

    他喜欢薛咏。

    想法一直在反复。

    一会儿想要占有薛咏,让薛咏成为他的恋人,一会儿念及世间的伦理,又不敢接近。他想控制,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这次突然想通了。

    在抱着病发的薛咏时,他什么都想通了。

    不知道为什么,邢烨然突然想起自己年幼时的事情。

    他自有记忆起,就一个人睡儿童房,从不和爸爸妈妈一起睡。他还是个小宝宝的时候,当然十分依恋妈妈,妈妈身上又软又香。

    他妈妈是个大美人,软弱漂亮的菟丝草一样的美人,对爸爸言听计从,爸爸把她护得还像是个少女,孩子生下来也不需要她亲手照顾,她每天只需要待在公司里玩或者出去跟闺蜜玩,四十几岁了还有公主病,什么都不用操心。

    还在读幼儿园的时候,有次他闹着要和妈妈睡觉,抱着妈妈,直接被他爸黑着脸扯下来扔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他稍依赖妈妈一些,爸爸就会或是把他丢开,或是教育他说他是个小男子汉,不能这样黏着妈妈,加上妈妈对他也不亲热,久而久之他也对爸妈没什么依恋了。

    当时他还想,以后他也要像那样拥有自己的人。

    可他现在想通了。

    世界上有很多种拥有,应该不止是关于性的爱。

    晚上睡觉。

    薛咏想到今天沈策害怕自己的模样,心情有一丝复杂,开玩笑说“今天也要和我睡一起吗你不怕我半夜病发打死你啊。我多可怕呀。”

    邢烨然说“我不怕,你不会的。”

    关了灯。

    夜浸入进来,屋子里没有一丝声响。

    邢烨然翻了个身,对薛咏说“哥,我觉得你是个特别弱的人。”

    薛咏觉得太荒唐了,荒唐到他笑出了声“我弱你说什么呢”

    邢烨然还胆大包天地继续说“你就是很弱,所以你才学打架,才学流氓。你为了吓唬人,弄一条花臂的纹身。你打从心底就不喜欢暴力,又不得不使用暴力,把自己装得很凶的样子。”

    “你最心软了,你根本不想去伤害任何人。”

    “没有关系的老爷爷老奶奶你都当成亲的一样孝敬,还乱捡小孩子回家。”

    薛咏没说话,他想反驳,可是嘴笨,反驳不上来。

    邢烨然说“你还很笨,读书也读不好,我教你读书的时候我有时候都有点烦躁,太笨了,教不会。”

    薛咏恼羞成怒地踹了他一脚“你还敢说我笨你要上天啊”

    邢烨然像是早就料到一样,伸腿压住他的脚。

    薛咏伸手要打他。

    邢烨然紧紧抱住他,把他抱在怀里。

    仲夏的夜晚,凉意和燥热交至在一起。

    床上换了麻将凉席,在上面翻来翻去时有些硬硌。

    贴得太近了,蹭来蹭去的,难免有点擦枪走火前的意味,氛围在微妙的融化。

    即使没开灯,他也能看到邢烨然的眼睛,在深深地望着自己,把他看得脸颊发烧。薛咏在心底暗暗懊悔自己没用,他觉得自己最近跟中了邪似的,大概是因为那场病,竟然让他变得有点依赖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

    邢烨然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像在抚摸一只心爱的小动物,特别特别特别认真地和他说“哥,你稍微等等我,我会长大,长到强大的可以保护你,让你可以当一个弱者,你可以依靠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薛咏忘记了眨眼,也忘记了呼吸,他的心跳停了半拍,然后才像是被起搏器电击了一下,死了,又活了,然后猛烈地跳动起来,怦怦怦怦。

    薛咏心慌地说“你在说什么你一个小孩子这么大言不惭”

    邢烨然离他离得很近,近到随时能亲吻他,温热的呼吸拂在他脸上。

    薛咏把邢烨然推开“你别抱着我。热死了。”

    “我是你哥的男朋友,我还收留了走投无路的你,你肯定得报答我啊。当初我留下你的时候我就说过了,这些年我可是下了血本了,我可都记着帐啊。”

    邢烨然听到薛咏说到“大哥”。

    眸光一黯。

    是啊。大哥。

    薛咏是大哥的男朋友,可能随着时间的淡化,大哥的身影在薛咏的心里会越来越浅。

    但薛咏真的很胆小很胆小,他不可能接受和前男友的弟弟恋爱,会吓坏他的。

    邢烨然想,我不能那么自私。

    他亲眼见到薛咏生病实在太难受了,他情愿一辈子也得不到薛咏,也不想再见到薛咏那样。

    他希望薛咏平安而健康地活着。

    无灾无难,无惊无险。

    邢烨然“嗯”了一声,说“我想去改个名字。”

    薛咏纳闷地问“你怎么想到要去改名字”

    邢烨然说“还不是因为我爸妈那事儿拖累我,又连累你。改了名字以后应该找上门的就会变少了,必要的话我转学躲一躲。然后我高三住校,我躲在学校就好了,那些人再找上门,你就可以直说姓邢的不和你在一起。”

    薛咏愣了下,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腕“你要住校啊”

    当初是邢烨然要死要活闹着不住校,非要走读,现在他说要住校,反而是邢烨然舍不得。

    邢烨然说“看情况。”

    薛咏想了想,说“改名字倒是可以,你想好要改什么了吗”

    邢烨然不开玩笑地说“我问过警察了,可以改名和改办户籍,我这是特殊情况。哥,我想换成和你一个姓,你让我跟你姓薛吧,你给我取个名字好不好”

    薛咏傻眼了。邢烨然像是只小宠物狗一样,还要他取个新名字

    邢烨然平静地说“然后把我写进你的户籍里,这样一来,我们就成亲兄弟了,我一辈子当你是我的亲哥。好不好”

    他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自己的心尖上捅一刀。

    兄弟。

    当兄弟就好。

    世上有各种各样的爱。

    他能像这样永远地拥有薛咏,或许会比别的方式更坚固。

    他就做薛咏的好弟弟。

    一辈子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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