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倚在塌上,盖着条夹缎薄棉芙蓉锦衾。定安平素都是远远照见,还是头一次离得这样近。她怔怔望着殿内,习秋轻唤她一声,她才回神,跪下行了大礼。

    太后见她这痴样,笑了起来,连带着整个人也变得和善些“定安”

    “皇祖母。”定安垂着头,不大敢看她。

    邵太后朝着她招了招手,定安未觉,旁边习秋含笑轻轻推她一把“小殿下,太后娘娘在叫你。”

    定安方才反应过来,起身上了阶矶。邵太后常年熏香,身上也染了些淡淡的檀香味。定安紧张,手心积了层薄汗。

    邵太后倒是打量她。小姑娘生得极好,有她母妃两三分的模样。太后与陈妃素无恩怨,况且陈家早已倒台,威胁不到邵皇后的地位,她也乐得卖个恩情。

    邵太后细细问了好些体己话,吃穿用度,定安一一作答。邵太后见她乖乖巧巧,虽有些怯懦,举止还是得体的,更加多了些喜欢。她让习秋取来一掐丝洋漆锦盒,递予定安手上。

    定安不解,邵太后笑道“你打开来看看。”

    定安依言打开,其间放着一叠抄本,正是她先前交由谢司白那里的。

    定安一怔。

    她怎么也没想见会在这里看到。

    邵太后一直留意着她的神情,见她是当真惊讶,全无作假造作之意,连最后的戒心也烟消云散。

    邵太后拍了拍定安的手“你是个好孩子,这份心意你母妃定能收到。”

    定安却只是垂眸看着那盒子,不知在想什么。

    邵太后看她不说话,以为是触了她伤心事,未多在意。她看了眼习秋,习秋会意,将一早备下的锦盒呈上,里面放着一镂空凤穿花鸟纹玉佩,和田白玉的成色,极为罕见。

    邵太后道“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一点小玩意儿,你将就戴着玩吧。”

    太后说的轻巧,定安却知这礼物贵重。她忙是要退回,习秋笑说“这是娘娘的心意,殿下就收下吧。”

    定安无法,只好是谢了恩。

    晚膳太后留她一道用了。至晚些,太后身子乏累,才让人送她回去。

    定安则如堕雾中,始终不觉真切。坐上了敞轿,她摸着那节玉佩的纹路,想着先生前不久同她说的那句“千恩万宠。帝姬想不想也试一试”。

    她自是不敢奢望什么千恩万宠的。

    含章殿前尚亮着灯。习秋携着定安同去,没让静竹没有跟来,只要她派了个小宫女一道。静竹心里明白这一去是为着试探小殿下,心下惴惴不安。先前她送着定安上了轿撵,别时想要叮嘱几句,可念着习秋在,最后也只得按下不提。

    因而定安走后静竹始终坐立难安。她又是担心定安说错话冲撞了太后,又是担心这其中另有曲折隐情,小殿下涉世未深周转不来。好不容易等外面有了响静,她忙是掌灯迎出去。送定安回来的是邵太后身边的张公公。静竹命人打点了谢礼,拜过恩,方才扶着定安下来。

    进了偏殿,静竹除下斗篷,压低声音问她“太后娘娘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召见殿下”

    定安摇了摇头,将手里的玉佩递出去交由静竹过目。

    静竹一愣“这是”

    “太后娘娘赏我的。”

    竟有这等的好事。

    静竹万分惊讶。

    “是先生。”定安垂下眼帘,“我先前抄的手稿,在太后娘娘那儿。”

    静竹怔怔,一时也愣住了“那位谢小公子”

    定安点头。

    联系了前因后果,静竹大致猜出些许,叹道“倒是神了。”

    定安却不说话,只敛眸,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那副玉佩。

    静竹见状,方道“这是破天的福分,若得了太后娘娘眷顾,殿下往后也不必再受那龌龊气,怎么殿下看起来反倒不大高兴似的可是遇着什么事”

    定安笑了下,眉梢眼角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与轻快。她软声道“怎会。许是皇祖母宫中的香有凝神养性的功效,我待了半日,有些发困罢了。”

    静竹没有多想,只亲自服侍着定安歇下。等熄了宫灯,剩下帷帐外的一盏,影影绰绰看不明了。

    定安在榻上,直听着静竹的脚步声远去,她摸出垫在枕下的半旧香囊和一只昔年陈妃总佩戴身旁的荷包。定安借着晦暗不明的光看着那物,细细摩挲了一遍,将两样东西捧在怀中,稍感安心些,方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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