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公布的任务结算应该每个乘客都听见了,所以十分钟后, 陆续有人从躲藏的地点离开, 只是第二天的任务还不明确, 有些老手决定再去教堂看看。
    白天的教堂有种圣洁的光晕, 高耸陡峭的屋檐插入雾霾中,由于线条过于凌厉,日光就像是刀子被折射到人眼中。
    有几组乘客已经约定了第一天后在教堂汇合,其中包括一位中年妇女,她刚来此处时,曾经在圣母像下做过手脚,那宽大的棺材就是她为自己准备的。
    谁知一晚过去,棺材不仅碎了, 里面还装着无数的人体碎块,实在过于晦气她还没进教堂, 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这女人的棺材也是一样道具,只要使用得当,本来可以拯救自己的主人, 奈何郭友林并不知道, 提前就给弄坏了。
    当教堂里的人数达到四个时,厚重的铁门“轰然”关上, 里里外外仅一墙之隔的人都有点愣住了。
    而教堂内刚刚还慈眉善目的圣母与上帝在摇曳的烛光中逐渐扭曲,阴影大过了可见的部分,瞬间狰狞起来。
    困在其中的老手瞬间明白过来。
    所谓的加大难度,所谓的翻车准备, 就是为了这一刻
    第一天“捉迷藏”的任务虽然完成了,但惩罚却遗留了下来,只要乘客触发了相应的条件,整个站点就会变成屠宰场,甚至无关乎任务本身。
    死亡其实是一瞬间的事,大部分的老手都曾告别过无数站点中的朋友,轮到自己时,虽说做不到坦然,却也有一种解脱的快感,在这一个个方寸可见的站点中辗转,根本没有自由可言。
    准确的形容,这地铁站就像往返于囚牢的工具,而所有的乘客都只是它的囚徒。
    凄厉的惨叫声在小镇中回响,刚刚走到教堂门前的赵浅和傅忘生也听见了,乌鸦集体在尖顶上围成圈,随着浓厚的鲜血漫出铁门缝隙,里面的锁舌一弹,门又重新打开。
    托马斯苍白着小脸站在烛光里,雪白色的袍子上殷红一片,他似乎对赵浅还有些忌惮,说话时目光不敢往上看。
    老手们接受现实的速度远远超过正常人,他们大多数不为所动,稍微心软点的,也只是在胸前画个十字,希望死者灵魂上天。
    这种情况下,谁也没有办法阻止什么这是站点的规则,也是活人的规则。
    托马斯道,“各位朋友,请问有事吗”
    “”这位天真可爱的刽子手,请问您有事吗
    赵浅站在教堂前,目光稍微向内瞥了眼。
    遍地的残骸谈不上任何尊严,有张大了嘴呼嚎的,也有闭着眼睛恐惧不安的,极为强烈的感情在一瞬间被定格,让后来者受其感染,内心生出物伤其类的悲戚。
    赵浅虽然看起来高冷不可亲近,却是一把搭讪的好手,他收回目光,很快接过了托马斯的话头,“我们来找第二天的任务。”
    “第二天的任务我们早就给出了。”托马斯心虚的往后退了退,却发现由于赵浅和傅忘生太高又背光,影子被拉得近三米长,怎么都躲不开这片阴影。
    “是吗”赵浅若有所思,他撇头看了一眼傅忘生,后者就像是知道他需要什么,从自己的口袋了道出了那支下签。
    上上签和下签还是只差了一个“玩”字,老手们逐渐围了过来,赵浅也并不介意将线索共享,他道,“如果我没记错,马可波罗这个游戏是有许多回合的,当过鬼的人之后会成为玩家,而玩家则会成为鬼。”
    赵浅的目光垂下去,落在托马斯打旋的头顶上,“但你们就在教堂里没有离开,没有躲藏,所以我们是要找东西,却并不一定是找你们。”
    托马斯低着头,嘴角却轻忽地翘起来,幅度之小,几乎要拿放大镜来研究研究。
    傅忘生趁着这个空隙半蹲在托马斯面前,他根本不管眼前的是nc还是索命无常,直接拿左右手的食指往托马斯唇边一挑,挑出个龇牙咧嘴的笑容。
    托马斯“”神经病啊
    “赵浅说错了,你很高兴吗”傅忘生语气轻佻,有种气死人不偿命的幼稚,他继续道,“所以还是要找你们喽。”
    “”由于傅忘生蹲在地上时,大长腿打折,脚尖需要着地,所以屁股有点翘起,很适合踹一脚,当然赵浅也没客气。
    顺着傅忘生的话音,赵浅面不改色道,“找你们,却又不是找教堂里的你们”他思考了片刻,“是尸体。”
    教堂里的这群孩子已经是死人了,也就是说这小镇的某一处埋着他们的尸体,只有找到这些尸体,才算完成了第二天的任务。
    鉴于之前的任务完成率太低,已经收到了翻车警告,所以第二天的任务必须有50的打底,否则不需要第三天,所有人直接困死。
    有了第二天的任务,却没有新开的地图,小镇还是小镇,没有多出一块荒芜坟地,让乘客们进去挖掘。
    老手们都知道三天的任务很难,却没有想到会难成这样,甚至于在刚刚四个人集体消失前,他们都没有这种头上悬刃的危机感。
    要是脚程稍微快一点,超过了四人中的任何一个,那此刻自己早就身首异处了说到底,这里面占了一个运气的成分。
    赵浅手中的上上签奇货可居,毕竟再有这样的情况,有这上上签就有一定的闪避能力,试问谁不眼红。
    傅忘生刚被踹了一脚,还保持着上身倾倒的状态,他一只手按在地上,似笑非笑地抬起眼睛,“奉劝各位不要此时动手,不要想胁迫赵浅我这个人脑子不好,特别喜欢同归于尽。”
    他这个站点里唯一的下签行事作风完全不收敛,还在nc面前浪里浪气,所以这句话,别有一番说服力。
    冷静了一会儿,直到风将血腥气冲淡了,亨利才开口问,“所以这些尸体会藏在哪里呢”
    据亨利自己所说,他是杀了三个乘客才被惩罚的,但观其吊儿郎当的作风,很有可能这句也是扯谎。
    赵浅摇了摇头,“小镇总共这么大,一天的时间,你们可以挖地三尺。”
    说完,赵浅又道,“如果说第一天的惩罚继续,那我们最好还是别凑在一起,所有的数字仍然奏效。”
    他话音刚落,就招了招手,对傅忘生道,“走,我们进教堂看看。”
    “”亨利表示自己不是很懂你们中译英的语法,或者傅忘生他不是人
    比起昨天,此时的教堂更加的阴森,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木制的长排座椅上散落着各种血肉肢体,赵浅还踢到了一颗眼睛,晶状体已经浑浊了,后面粘着的神经丝丝缕缕,看着有十分不甘心。
    他与傅忘生将所有能收拾的残肢都拖到了角落里,小心堆成了一座尖顶的坟,最上面用外衣盖上,算是勉强给死人三分体面。
    这庇护所一样的地方现在不成样子,就连神明也是满面脏污。
    圣母雕像下跪着一圈孩子,他们双手成祈祷状拢在胸前,表情非常的虔诚,从他们的口中又响起了那首童谣,只是这次平和了很多,赵浅仔细听,就连歌词都改变了。
    “牧师牧师帮帮忙,杂毛的兔子进教堂,两个喜洋洋,三个不嫌脏,四个捉迷藏,五个要吃糖,六个把家想,还有一个”
    唱到这里这首歌就断了,然后再从头循环。
    “牧师是那小木房里的牧师吧。”傅忘生越发没规矩,他借口屁股疼,将头搁在了赵浅的肩膀上,随即整个人倾上去,让赵浅承担自己的大部分重量。
    赵浅推了两次,他也知道傅忘生此人的贱痞个性,越是得不到的越是要撩一撩,风花雪月锻造的骚骨头,与其反抗,不如不理不睬,全当余光中造作的人形污点。
    “按道理说,那牧师也应该是这教堂中的一员,却不知为何离群索居,既不靠近教堂,也不靠近居民区。”傅忘生又道,“把牧师的房子砸了看看”
    “不要这么暴力,”赵浅继续装自己的木头支架,不解风情,“动点脑子我们过去的时候,其它乘客应该已经把房子拆了。”
    能假他人之手,不费吹灰之力。
    赵浅推测得不错,不只是牧师的小房子,整个镇子上但凡有点特殊的地方,都被逐渐疯魔的乘客们破坏了,前后不过一个多小时,又死了两个人,他们的死法与昨晚就放在街道上的尸体一模一样,全身被捅了无数血口子。
    只是这次青天白日还有围观者,那两个乘客一路惨叫着漫无目的地逃跑,然而血洞就是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就好像有人将他们当成了掷飞刀的靶子,每一刀都尽量避开致命处,直到他们血尽而亡。
    看不到动手者,再多人看着也无法阻止。
    “犯了什么错,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赵浅透过教堂的花窗,也看到了外面惨绝人寰的一幕,“任务结束后,他们是不是会在家,亲人朋友面前拿着刀,将自己千刀万剐”
    “”傅忘生沉默了片刻,叹息道,“是。”
    人死已矣,那目击者呢何其无辜
    “走吧,”赵浅道,“尽快离开这个站点。”
    “赵浅,”傅忘生忽然喊住他,“我知道你人情冷漠,不喜欢干预太多,但我在站点里一直是能保几个算几个,你要来帮忙吗”
    赵浅的眉毛挑起,满眼疑问,“我怎么不知道你如此好心”
    “那是因为之前死的人不多,又死的不是什么好人,”傅忘生的头还搁在赵浅肩上,他摊手,“你这么孤僻,我还主动带你,不就是我心善的最好证明。”
    “”赵浅退开一大步,傅忘生猝不及防,脖子往前冲,差点摔出个半身不遂。
    赵浅道,“麻烦不多,我可以尝试。”
    短短时间里,已经死了六个人,乘客若以这个倍数折耗,第二天的任务才刚刚开始,所有人都会死的不明不白。
    哦童谣里只唱了二十个人,兴许有谁能侥幸活下来,变成个残疾或疯子。
    数字组合虽然还是拥有效力,但乘客也意识到,这个数字是可以拼凑的,就算是两个分隔极远的乘客,只要被站点的死亡方法选中,那就只能感叹世道不公,天妒英才,然后坦然赴死。
    既然决定了要保同期乘客,那就从死亡的边缘开始向外捞人。
    赵浅带着尚新鲜的断肢,在原住民的家中发现了失血过多的郭白雪,她的伤口并未感染,但人已经虚弱不堪。
    神智有些不清醒的时候,郭白雪听见有人道,“我这儿有个上上签,自愿给你,你要是没什么意见就点个头,我将你的签子拿走了。”
    “”郭白雪脑子虽然糊涂,却还记得性命攸关的事,她运气不好,抽到的是中下签,提示就四个字,“请你善良”。
    哪个人会拿上上签来换这么个丑东西。
    秉承着坏能坏到哪儿去,保不齐就有那犯神经的想要场别出心裁的自杀,刚好让自己撞见了呢类似的心态,郭白雪回光返照般狂点头,“这位恩人请放心,您留下姓名,逢年过节我绝对多烧纸钱”
    赵浅把傅忘生的姓名留给了她,还道,“纸扎的美人也多烧几个,此人好色。”
    就在他们换签时,郭白雪已经被选为了牺牲者,她的双脚被看不见的东西勒住,四肢扯开,头朝下,几乎从床上被拽了起来,却在拿到上上签的一瞬间,所有异状消失,她竟然成功触发了闪避的条件
    而有了那张中下签的保佑,赵浅瞬间排位下移,站点大概没想到幸运ex会自甘堕落,中途噎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顾不上收割人头。
    “赵浅,其实我一直想说,”傅忘生摸着下巴,“这地铁站会不会对你太纵容了这么多命,只紧着你的,我跟你挨一起都能沾点光。”
    就算是上上签,能获救的几率也非常低,甚至低于百分率,只能以千分之一来算,但这张签就像事先设定好的,专为了护赵浅一命。
    “是吗”赵浅并非白眼狼,他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眷顾,“或许站点只是想养肥了宰。”
    话音刚落,站点准时打脸,童谣的下半句就像是催命符,由孩子们合唱出来,笼罩了整个小镇。
    “五只烛上插,六只声渐哑,二十一只多一只,二十一只余一只,马可马可你在吗马可马可不回答。”
    所有活着的乘客们嗓子里随之一阵痒,不约而同地喊出了“马可”。
    游戏这才真正开始。
    整个小镇都安静了下来,就算是被惩罚的老手也经不起这样的心理压力,远远听见有人崩溃的大哭,哭声来自于尸体旁,那位曝尸一夜之久男人终于有了同伴,同伴的年纪不大,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口口声声喊他爸。
    这小伙子的个性很优柔,他自称陈邦,有些自卑和胆怯,刚进站点时就假装谁也不认识,到目前为止跟死了的男人都没说过话。
    所以这忽然冒出来的父子关系很让人怀疑。
    赵浅半跪在陈邦身边,等他撕心裂肺地嚎完了,才冷冷开腔,“可以了,就算是你亲爹,也不需要花这么多时间来哭他。”
    这段发言过于违背伦常,显得十分不近人情。
    街上的这具尸体死得很惨,全身上下都似松散的蜂窝,无数一寸方圆的血洞从脖子往下遍布躯干与四肢,两边通透,那么大一个人在视野中占据的面积却很小,就算是古早酷刑中的凌迟,也不见得有这般残忍。
    也幸好此站中都是老手,但凡有一个新人,要么同化成杀人不眨眼的变态,要么前一天就自己结果了自己。
    赵浅伸手,在死人的身上摸了摸,从裤子口袋中摸出了死人的那张签,签是平签,除了提示,就没什么作用了。
    这张签上写得是,“愿主保佑你长命安康。”已经被凝固的血包覆住了。
    这主实在不靠谱。
    “你的签子可以拿出来看看吗”赵浅看向陈邦道。
    他的眼神谈不上锋利寡淡,却似湿度极高的零下二十度,寒冷将人包裹着,刹那间神经都冻麻木了。
    陈邦就这么不知不觉的将签子掏了出来,居然是一张上签。
    “我爸换给我的,他说我从小磕磕碰碰,学东西慢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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