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过去, 一行人已行至中原地带。
    中原通往上京只有一条官道,如今适逢年末通商繁忙之际,照理说官道上应当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可如今已到中原腹地, 官道上却空无一人,仅有谢翊一行人马,场面略显诡异。
    半路上, 一行人寻了处空地, 休息整顿。
    闻月从包袱里拿出牛婶给她收的包子,啃了起来。包子经过数日, 凉透了、干透了, 原本香甜可口, 此刻却味同嚼蜡。她顺手掰了一半给谢翊,谢翊笑着收下,咬了一口。
    僻静的官道上无人, 风沙漫天,周遭宛如死寂。
    这时, 不远处的官道尽头跑来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子。
    母亲携着一名不足十岁的孩童, 那孩童骨瘦如柴,像是徒步跑了许久, 满面皆是黄沙。母子俩一步三回头,像是急于躲避着什么人似的。
    母子俩见着人群,飞跑过来。孩童见了闻月手上的馒头,馋的口水立马从嘴角跑了下来,一身布满脏灰的破衣服上瞬间洇下一团水印。
    伍林家中有个幼弟, 与那孩童年龄相仿。见此情形,不由地心疼起来。
    伍林从兜里掏出了块干粮,正要递给那孩童,闻月却拦在他跟前。
    “别上去。”闻月制止,神色紧张。
    伍林不明所以。
    谢翊簇过来,蹙眉问她“有异”
    “也不是。”闻月取了包袱,从里头抽出块帕子,对折后,围在脸上。之后,提了自己那仅剩不多的馒头,引那母子俩走到另一处地方,将包裹着馒头的包袱,放在地上,对他们说“这里头是干净的馒头,你们都拿去。”
    “谢谢姑娘”那母亲眼含热泪,带着那孩子,一连给闻月扣了好几个响头,连额头磕肿了。
    不自觉地,闻月的眼眶也红了。
    她前世也曾为人母亲,知道孩子对母亲的重要性。要不然当初她也不会明知自己不会水,还偏凑到湖上,想去抓然儿的手
    那母子俩正狼吞虎咽地吃着闻月给的馒头。
    自不远处,忽然有一群人声传来。
    那群人身着官服,一看便知是县城衙役。他们个个皆以面巾裹面,手持棍棒,见了那母子俩,跟见了过街老鼠似的,快步追了过来。
    然而,跑至半途,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是辰南王世子殿下的人马”
    一瞬间,衙役们似是起了争吵。
    人群快速退散回去,瞬间了无影踪。
    闻月见状,惶惶然地回想起前世情境。
    关于这对母子,她是有记忆的,二人是从前方瘟疫肆虐的村庄内逃出来的。
    前世行至此地,他们也曾与这对逃难母子擦肩而过,甚至如今世一样,赏了东西给他们吃。后来,府衙的人赶到,原准备将母子俩遣返回村,认出是上京的谢翊队伍,生怕远方村庄瘟疫横行府衙却无力抵抗一事,遭谢翊上报,便立刻消失得没影了。
    母子暗知谢翊来头大,也看得出队伍里的将领为人心善,起了跟着他们的意头。因知自己是从瘟疫村中逃出来的,母子俩不想害人,虽跟着他们,却距离一直维持得老远。
    然而,这场瘟疫远比想象的严重。
    母子途径之地,多人感染。等到快路经那疫情泛滥的村庄时,那孩童终究是发了病,染了瘟疫,死了。母亲原为了让孩子活命,才拼死逃出村庄,可却未想到,害得更多人染病,家破人亡。她痛不欲生,抱着那孩童的遗体,跳下山崖,死了。
    衙役的意外躲避,闻月的忧心忡忡,早让谢翊察觉不妙。
    走至失神的闻月身旁,他问道“可是前方发生了什么”
    “嗯。”
    谢翊早就猜穿了她前世也曾与他同行上京的事儿,更何况事关紧要,她一点都不想瞒着。她遥遥望着官道尽头,定定道“前方村庄瘟疫肆虐。”
    “这母子二人是从那村庄里逃出来的”谢翊推断道。
    “正是。”闻月摘下遮面的布巾,同他道“你读过命相后几页吧,那场记载死了万人的瘟疫,发源地就在前方的村庄,而这母子二人便是来源于那儿。近期,这场瘟疫还将有巨大的发酵,也就是它引致后来那场灾难的。”
    “如何制止”
    闻月抬手,指着不远处狼吞虎咽的母子二人
    “定要将他们送回去。”
    “他们便是引致那场巨大灾难的诱因。”
    “既知因果自然好办。”谢翊啃了口方才闻月给的馒头,与她相视一笑“我去”
    “你疯了”
    闻月一惊,一双杏眼瞪得老大“你是辰南王世子谢翊,国之栋梁,若没了你,谁来抵抗外敌,保家国平安。”
    他忽地笑了,“你一路嫌弃我时,倒是没想起我是国之栋梁呐”
    “喂,谢翊”她蓦地脸红,“事关紧要,你怎么还开玩笑。”
    “那便不开玩笑了。”
    谢翊凝神望向她“阿月,我只想问你,凭你前世记忆,未来一年,我可活着”
    闻月点了点头。
    他唇梢扬起笑容,黄沙飞扬,就着那干瘪的馒头,他笑得意气风发
    “有你一诺,我定能活着回来。”
    转过身,谢翊朝罗宏道“去前方驿站,换辆马车。”
    罗宏已听得闻月与谢翊提及瘟疫之事,得闻谢翊命令,便知谢翊是要上前线去。然而,瘟疫比之战争更为残酷,若是谢翊前去,定是生死难测。
    罗宏听完,立刻跪下去“求殿下三思”
    不消片刻,其余十一人也跪了下去。
    “殿下,我可以去”
    “我也可以。”
    “我身强力壮,应先轮到我”
    十一人争先恐后,护主之情,叫人动容。
    闻月没去凑劝谢翊别去的热闹,她转过身,再次围了面巾,走向那对母女。她从马上取下自己的水袋,递给他们“馒头干,来,就着水喝。”
    “谢谢姑娘。”母亲千恩万谢的接过去,递给那孩童。
    闻月借机问道,“你们可是从前方爆发疫情的村庄而来”
    那母亲给孩童喂水的动作一顿。这一路上,追赶他们母子二人的衙役太多,母亲知道,若走漏消息害两人被抓回,就再无生路了。她咬着唇,摇摇头“我不懂姑娘什么意思。”
    “别害怕。”闻月毫不嫌弃地抚了抚那男孩的额头,竟是温度滚烫。她心下一惊,立刻同那母亲道“我乃医者,这孩子目前已出现发热,此乃感染征兆。若再拖下去,性命堪忧。”
    母亲慌了,又跪下来“大夫,救救我的孩子”
    “可以。”闻月趁势道,“但前提是我必须带你们回到村庄,才能医治。”
    “这”
    闻月目光恳切地望向她“孩子此刻已病发,若你二人再行逃难,定有更多无辜人口将染上疾病,引致家破人亡。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你二人送回村里医治。”
    母亲是个明事理的,含着泪,点头说“好。”
    闻月扶她站起来,母亲却仍不愿站起,死活跪在地上,恳切地问闻月“大夫,送我们回去之后,您不会临时逃走,弃承诺不顾吧”
    “当然不会。”闻月眼角弯弯,笃定地朝她笑。
    “那就好,我们村里早就没了会医人的大夫了。”
    “怎么可能”闻月大骇。
    母亲哭着道“村里会医的大夫,早在疫情爆发之处,就听了当地官府的命令,为维持好年末通商的繁荣景象,选择秘而不发。大夫知晓疫情的严重,卷了家财全逃了。官府一心封锁村庄,隐瞒疫情,至于我们的死活,他们早就放弃了。”
    “那药材呢”
    “药材早在瘟疫爆发前两月,早被人抢空了。”母亲眼泪涟涟,“我们全村人都在等死。”
    闻月递上手,握住那母亲与孩童的手。
    她朝他们暖暖地笑着,安稳道“不会的。”
    前世里,这场瘟疫其实并不难治,甚至在疫情败露后,朝廷派来的御医不到五日就研制出了解决药方,保了无数人性命。瘟疫不断扩散的根源,便在于人们对它的恐惧,恐惧地四处逃窜,恐惧地害了更多人染上。
    实际上,若能严加管控,又或是能有医者用药耗着,助患者维持生命。撑到御医到来研制药方,那定然能活更多的人,也不至于像前世一般死伤惨重
    身后,那十二人还在为谢翊前去前线而僵持着。
    闻月想都没想,站起身来,走向谢翊。
    “我去”
    身后枯木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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