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阁抓着他的手, 正往墙头上攀爬。冷不丁一刀砍来, 傅少阁连忙躲避, 方从鉴连忙抓着他把人往上拉,这一刀便砍在傅少阁的小腿上。
    这一下子见了血,傅少阁不良于行, 两人怕是逃不掉。傅少阁看着方从鉴,说“方百户, 你丢下我吧。”
    方从鉴丢下他,或许还可逃得一命。
    方从鉴怒道“干,我是这种人”
    他背起傅少阁, 往府外逃窜。此时蒲府已灯火通明,武将家丁们追在他身后, 把两人赶得如老鼠一般乱窜。
    方从鉴拐过一条街, 往城外跑。傅少阁趴在他背上, 说“你现在抛下我,一定能逃出去。”
    方从鉴气喘吁吁地骂道“我都累成这个狗样子, 您能不能闭上嘴少啰嗦”
    他说着,把傅少阁往背上托了托, 仓皇四顾,寻求出路。
    傅少阁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说“没想到, 我居然会被一个弱者搭救,真是意外。”
    方从鉴百忙之中与他顶嘴“你不要总是弱者弱者,我看你现在比我弱多了。”
    傅少阁说“好吧, 我错了。”
    就在方从鉴疲于奔命的当儿,一人忽然出现,对两人说“这边来”
    这人面容在黯淡的光影中一闪而过,看着有些面熟,方从鉴跟在他身后,终于想起来了,这人是成宽伯
    成宽伯带着两人,躲进一处牛棚之中。方从鉴连忙放下傅少阁,成宽伯上前,查看傅少阁的伤口。
    方从鉴警惕地站在一边,看着成宽伯,叱问道“傅少阁,你来辽东戍边,还带此人作甚”
    成宽伯武艺高过他,若是想救走傅少阁,他拦不住。
    傅少阁已痛得说不出话来,紧紧咬着牙。成宽伯包扎伤口,嗤笑道“毛头小子,辽东这地界,老子比你熟多了,真想救人,早就救走了。”
    方从鉴仍不敢放松警惕,暗自盯着成宽伯。成宽伯为傅少阁包扎了伤口,便没再做多余的事,两人在牛棚里休息了一夜,第二天盛京戒严,一队队卫兵在城中巡查,方从鉴忧心忡忡,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成宽对这地方却似极熟悉,出去一趟,弄回来三套卫兵的甲胄,让三人换上,大摇大摆地上街。
    成宽甚至会说女真话,走到城门处被人盘查时,他用女真话不耐烦地吆喝两声,守城的卫兵随便查看一下,便放了行。
    终于出了盛京,方从鉴松了一口气,暗自揣测这成宽伯究竟是什么身份武艺这般高强,还会说女真话,对这地方又一副极熟悉的样子,难道他曾经是女真人的将领。
    方从鉴心生疑窦,暗戳戳看一眼成宽。
    就在这时,迎面一队骑兵打马而过,成宽带着两人退到路边,由他们先过去。三人低着头,怕被发现端倪。
    方从鉴屏住呼吸,默默等着骑兵队伍从头到尾一点点擦着他的肩膀过去,浑身都绷紧了,只觉得这短短片刻时间无比漫长。他身旁的傅少阁扫了他一眼,眼中带着几分取笑,似是在笑话他是个胆小鬼。
    方从鉴默不作声,垂手而立,待这队骑兵终于过去,他微微松了口气,正要跟在成宽身后继续往前走,那骑兵领队转过头来,冲他们嚷嚷了一句。
    他说的是女真话,方从鉴听不懂,正盼着成宽伯赶紧说两句打发了他,却见成宽伯绷紧了后背,胳膊上一条条肌肉都鼓了起来。
    方从鉴直觉不对,难道这骑兵领队乃是成宽伯的旧识
    那骑兵领队不耐烦,调转马头溜达过来,问了一句什么。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成宽伯忽然暴起,拔剑就刺。那骑兵领队大惊,与成宽伯厮杀在一处,两人终于打了个照面,骑兵领队一脸怔诧,说了三个字。
    他说的像是汉语,那三个字听着像是“丁海原”
    看他如此反应,方从鉴登时明白,这人的确是认识成宽伯的。别管是战场上认识的还是私下认识的,看这骑兵将领与成宽伯厮杀一处一副不死不休的凶狠模样,是仇人没跑了
    方从鉴立刻拔出剑,与其他数名骑兵交战。傅少阁躲在一边保护好自己,然后暗地里下黑手,给方从鉴帮忙。
    这些骑兵擅长的都是马战,方从鉴攻其不备,逼人下马,挨个收拾。他在皇宫中天天与小谭等侍卫较量,又得了谢莲指点,武艺精进不少,对付起这些人来虽然有些吃力,但尚无性命之忧。
    成宽伯那里却有些凶险,这女真将领对他的招式十分熟悉,对招时尚且能游刃有余地拿话激他,他的汉话虽然不甚标准,方从鉴却听懂了。
    “丁海原,你居然还活着,真是没想到。知道你的好兄弟谢驰星是怎么死的吗”
    成宽伯不说话,方从鉴边战边想,成宽伯原来叫丁海原这是谁谢驰星他倒是知道,是去岁在辽东战场上战死的辽东经略。
    他略一愣神,便被敌人抓到空子,一刀凌空砍来,方从鉴连忙躲避,然而已是来不及了,这条胳膊非得被这一刀卸去不可就在这时,这持刀的骑士忽然晃了晃身,一块石头落在地上,傅少阁在一边说“别分心”
    方从鉴心中一凛,一脚把对手踹开,挥剑将两名偷袭的骑手格挡开去。
    傅少阁对成宽伯那边嚷道“先别说谢驰星了。代疆,你分明是努尔哈兰的长子,这皇位却传到了你弟弟手里,真是替你心疼呢。”
    代疆身子一顿。
    傅少阁继续嘲讽道“你明明军功赫赫,堪称这大金第一将帅,前阵子不过杀了几个汉人俘虏,却被你弟弟好一顿训斥,我要是你,这般被人把脸皮丢在脚底下踩,早就活不下去了”
    代疆与其弟阿巴赫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原先他们女真人南下烧杀劫掠,抢了就走,日子过得自由自在。自金建立之后,阿巴赫登基,却总想着汉化,重用汉臣,招揽汉人,他们攻下一城,不许再杀俘虏,劫掠百姓,代疆只觉得此举愚蠢至极。不能抢东西,他们费这老大劲究竟是做什么来的死去的兄弟们怎么办立功的将士如何赏
    他为这事,跟阿巴赫吵了好几次,甚至有一次因为他杀了汉人俘虏,阿巴赫当众责骂他不顾大局,肆意妄为,把个代疆气得呕血。
    这次被傅少阁戳中了伤疤,代疆明知他是在激自己,仍是控制不住脾气,越打越急。
    又听傅少阁说“这事儿在我们汉人之间都传开了,代疆啊,你一个大男人受这等羞辱,咱们汉人都觉得你可怜呢”
    他这话明摆着是奚落嘲讽,代疆终于受不住,大喝一声,退后三步,看向傅少阁,痛骂道“你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给老子闭嘴妈的,老子战场上厮杀的时候,你和阿巴赫都还没出生呢”
    傅少阁啧啧两声“所以才说你可怜呐”
    代疆狂吼一声,冲向傅少阁,成宽伯连忙追上前,持剑格挡,方从鉴也解决了骑兵们,自代疆身后背刺偷袭。
    两人战一人,还是一精神狂乱之人,岂不是手到擒来。代疆很快负伤,抢身上马,疾驰而去,丢下一句话“丁海原咱们战场上见”
    成宽伯收了剑,喘息两声,眼眶红着,显然是被代疆勾起了往事,心中酸涩苦闷。
    方从鉴扶着傅少阁上马,催促道“咱们快走”
    三人乘着三匹马,往大凌河方向狂奔,都不说话,各自转着念头。方从鉴心里想的是傅少阁这张嘴,真他妈能把死人起哭,活人气死啊。
    初见时以为这人是高岭之花,青竹白雪,是自己不敢稍有玷污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在他面前,方从鉴只有自惭形秽的份,连骂句脏话都要惭愧半天。可认识久了,发现这人狼心狗肺,心黑手狠,人有点病病的,关键是都残废了杀伤力居然还这么强。
    方从鉴面无表情地想,曾经他仰慕的那个高岭之花,一定只是错觉而已吧
    几天后,方从鉴与傅少阁终于平安回到锦州,成宽伯没跟他们在一起,自去找地方休息了。关锦总督焦烈威和监军董鹏把两人叫来问了话,见傅少阁受了伤,便许他暂时不用劳作操练,好好休息。
    两人等了几天,终于听说了盛京闹起疫病的消息来。
    先是蒲俊成病倒了,再接着他周围的家人,与他有接触的官员武将们,也倒下不少。皇太极终于反应过来,命人封锁盛京,寻求应对之策。
    焦烈威已下了令,若有人敢把种牛痘一事透露给女真人,一律按叛国罪处斩。
    如此一来,能拖得一时算一时,拖的时间越久,女真人受到的打击便越大。
    顾励已收到塘报,听闻盛京爆发了天花,他琢磨了一阵,想不明白辽东一带都种了牛痘,并无人感染,这天花是怎么越过封锁线传过去的。
    待看到是傅少阁与百户方从鉴千里投毒,九死一生从盛京回来,顾励心情更复杂了虽然傅少阁这厮立功了,但他始终记得这家伙是个坏胚。
    只是没想到方从鉴居然跑到辽东当兵去了,还当上了百夫长,这年轻人当真不错,应该奖赏。顾励让人准备一千钞,十匹绢,还有十斤土豆,送到辽东去赏赐方从鉴。
    那些被派出去分发土豆苗,教农人们如何种植的户部官员与皇庄内侍们也都回来了。这次工作总体还算顺利,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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