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埋伏的建虏,怕不是有足足一万人难道都是听说了火器的事,特意赶来打劫的这地方太寸,刚好在宁远和锦州之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这侍卫也是跟谢莲训练过的,早料到或许半途中会遇到伏击,悍然不惧,抽出兵器守在运输火器的车队前,他这支队伍里,还有十名陈奉带来的手下,其他人都已经扮成使团入京了。
    除了这些人,便是宁远总兵派来帮忙护送的一百多兵卒,侍卫原想着才这么点人,要对抗建虏,怕不是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哪知道这些金发碧眼的番夷极为彪悍,从车队里抄出几条枪便与建虏们交战在一处。
    他哪里知道,陈奉雇的这帮人,都是尼德兰人,经常与海寇做战,早练出了一身本事,一枪下去,便有一人从马上摔下来。
    侍卫正要松一口气,就在这时,一队人马从杏山城方向纵马而来,极目望去,看来也有上万人。为首一人用流利的汉话喊道“别打了省着点用你妈的”
    侍卫听他汉话说得流畅,再近一些时,更看清了这些人穿的都是大楚的戎装,只不知他让大家别打又是何意。
    这将帅已冲杀上来,与建虏缠斗在一处。
    侍卫心中暗道,这一招妙啊他聪明机灵,已看出来,这或许是己方人故布疑阵,散布出新式火器的消息,这么一块肥肉悬在眼前,建虏这条狗焉能不馋不过这实在是一招险招,虽说己方已在杏山城等处布置好埋伏,可若是没算好时机,来不及救援,这些火器可全落到建虏手里了。
    也不知这等又奇又险的计策,又是谁想出来的。
    他正琢磨着,身边一高大的尼德兰人肩膀抵在车轮上,又打出一枪,将一名身着明光重铠的女真人打下马。那人倒在地上,抽搐片刻,便断了气。
    这一下叫人看了,都暗自心惊,没想到这批火器居然有如此可怕的穿透力。大楚的那名将帅心疼火器,嚷道“行了别打了莫要伤着自己人”
    尼德兰人好似听不懂,还在点燃引线。侍卫这才想到,他们能听懂的汉话不多。他躬身快步来到尼德兰人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向他比了叉,那尼德兰人终于明白过来。
    两军交战在一处,的确不适宜再用了。大楚那名将领便是方从鉴,他如今已升任锦州守备,可率领一万兵卒,当即有条不紊地指挥手下人冲杀建虏军阵。
    建虏眼看讨不了好,用女贞话发出命令,且战且后撤。哪知道他们的来路上又杀出一队轻骑兵,将去路也堵住了。
    堵住他们来路的轻骑兵中,为首一人笑道“代疆,你好啊,又见面了。”
    听见他声音,侍卫想起来,这人是傅郎中,看来他被贬到辽东,竟也混得不错么。
    代疆早在傅少阁手上吃过亏,不欲理会他。傅少阁嗤笑道“老熟人想见,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难道是你听不懂汉话了啧啧,代疆,瞧瞧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代疆怒骂道“卑鄙小人凭你这次如何舌灿莲花,我都不会再听”
    傅少阁避开一名建虏的刀锋,从容笑道“哦,瞧你这死心塌地的样子,看来阿巴赫将你教化得颇为成功么。不过我是为你好,阿巴赫可是派你来送死呢”
    代疆呸了一声,用女真话催促兵卒们厮杀。傅少阁躲开一击,继续说“来之前蒲俊臣是不是劝过阿巴赫小心为上,可阿巴赫还是把你派出来了。你问问他为什么不派他小弟阿济格偏偏派你来这就是亲疏有别啊”
    傅少阁三言两语便如魔音穿耳一般,他又说了几句,句句都似打在了七寸上,叫代疆一时间方寸大乱,军阵被方从鉴冲击得溃成一盘散沙。
    傅少阁笑道“代疆,你回去若是质问阿巴赫为何派你来却不派阿济格,想必阿巴赫会说说,你对宁远与锦州一带熟悉,派你来最为合适。可你怎不想想,谁不是从不熟悉到熟悉这么过来的,他不过是护短罢了。”
    侍卫在一边听得啧啧称奇,这傅郎中三言两语便能挑起矛盾,可怕啊。
    代疆已是乱了心神,一声不吭,疯狂冲杀,终于杀出一条路去,勉强带着残兵溃退。
    接下来便是打扫战场,清点死尸俘虏,剥下铠甲二次利用。方从鉴已迫不及待从马上跳下来,冲到车队前拿起一把鹰嘴铳,爱惜抚摸,双眼含泪道“想不到这辈子还能见到你们”
    傅少阁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啧了一声“何至于此,你多讲两句好听的,我也不是没办法给你弄来。”
    方从鉴不搭理他,这用火器为诱饵的险招便是傅少阁想出来的,没想到焦烈威这胆大的居然就答应了,埋伏在杏山时方从鉴时时捏着一把汗,就怕当真叫建虏把火器截走了。
    侍卫跟随他们,终于把火器送到了锦州,焦烈威亲自清点了数目,招待他吃了一顿饭,喂饱了马,第二天便打发他走。
    至于那些尼德兰人,则被焦烈威留了下来。这些新式火器,有些他们还不知该如何使用,正好请这帮人指教一二。
    代疆吃了败仗,好不容易逃得一条性命,回到盛京却被好一通取笑。
    代疆闷着头,去向阿巴赫交差,那句话在心里翻来覆去,待到谈话终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阿巴赫,阿济格手下的兵丁比我多,为何派我去不派他去”
    阿巴赫道“你对锦州宁远一带更为熟悉。”
    代疆心头一凉,浑浑噩噩离开。
    蒲俊臣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布满麻子的脸上露出一丝狐疑。阿巴赫叹了口气,说“早知道真该听你的,不去截这批火器了,这次竟死了这么多人,焦烈威狡猾啊”
    蒲俊臣道“上次咱们截了他们的鸟铳,焦烈威暴跳如雷,自然会有所防备。但是真正狡猾的不是他,大楚军中,另有人出谋划策啊”
    陈奉该离开的时候到了。
    别说顾励,就是贞儿也舍不得他,拉着他的袖子哭唧唧的“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哩可不可以不要走啊”
    陈奉摸摸他的脑袋“爹不在,你的功课也不能懈怠了,待爹爹回来,是要考你的。”
    贞儿一时间更悲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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