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便要小心,有可能是人间修士做出的阵,专门用来猎捕我们这群山野小妖。这世上只有阵和幻境,会是什么活物也没有的。”

    狐狸下巴贴地,喉间发出呜呜的低鸣,本能地感知危险,缓缓地向后退了一步。

    忽而,阴风自背上滚过,一个冰冷的东西倏忽从上面压了上来,苏奈几乎立刻炸毛。但那东西像一尊冷硬的雕塑,将她死死镇在下方,她的四肢灌了铅般僵硬,不受控制地伏趴下去。

    幸而,她从陌生的气息中感觉到,那不是追她的琵琶鬼。她在摆动的银草之上,看到了浅淡的轮廓和倒影。

    佝偻着的一团,像个人。

    苏奈一阵屈辱,自小到大,她仗着有三个姊妹相护,在山上撒泼打滚,称王称霸,什么玩意敢这么堂而皇之地骑在她身上偏她此时不敢轻举妄动。

    “你是何物”她眼珠转上去,从嗓子里挤出恶狠狠的试探。

    那“人”先发出一长串剧烈的咳嗽,同时,一股难闻的味道席卷而来,那味道极苦。苏奈认出来,那是混合的几种中药的味道。苏奈被熏得咳嗽好几声,用尽全力活动脖颈扭过头。看见了书生穿的青布衣衫。

    只是那衣衫的前襟洒满了药汁,混合着喷溅状的血迹,都已干涸许久,黑黑褐褐,斑斑驳驳,乍看上去触目惊心。

    “求你”书生在咳嗽和肺鸣之间,好半晌才发出哀苦的声音,“我等了好久,才等到一只狐狸。我有急事,请你送我去我想去的地方。”

    “大哥,奴家也有急事”苏奈咬牙切齿道,“你有手有脚,怎么不自己去,却要奴家一只才三百岁的幼狐驮着你去,好生金贵呀。”

    方才一听是个男人讲话,她还心中一喜。可惜他浑身冰冷腐气,也不知从哪个棺材里挖出来的诈尸,一丝阳气都没有,倒全是晦气。

    从杨昭那吸来的几缕男人的阳气,转瞬就跑没了。苏奈闻了闻自己身上,欲哭无泪,现在还有什么比自己更倒霉、更晦气的

    书生喘息着,摇了摇头,急切道“我快死了,就这么一个心愿未了。求求你”

    “大哥,你不是快死了,你是”苏奈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她想起大姊姊说,是不可以让死人知道自己已死的,不然会有严重的后果。至于是什么后果都怪她那时候在山上扑蝶抓鸡,不好好听讲,眼下,她只能吃了这哑巴闷亏。

    唉,呸

    “好吧,老娘送佛送到西,帮你一把。你要去哪里”

    “我去江边接我的浑家,我答应过她每天都去接她回家,今天已经晚了。”书生大喜,咳呛着敛袖成礼,“多谢,多谢,我会指路给你。”

    随后,奇迹般地,苏奈的四爪慢慢恢复了力气,她向前奔去,只轻轻一下,便窜出好几里,心里不由暗暗惊奇

    在这空间里,她仿佛失却了风的阻力,草的阻力,像是御风而行一般,跑起来比平时快了许多倍,周边厚重的树影如幻影般一晃而过,根本看不真切。这样快的速度,她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方向,看不到路,只能任人驱使着向前飞奔。

    蓦然,她想起大姊姊给她讲的传说。那时她刚被大姊姊捡回山洞,野性未消,总是溜出去刨坟墓,偷点陪葬的好东西。大姊姊白素便戳这她的脑袋,吓唬她说

    传说冤魂困于死地,非骑狐不能行。狐性通灵,堪当鬼坐骑,故而人间画本子的精怪传说里,总是把“狐鬼”“狐鬼”放在一起。你这样疯,莫要在坟墓里碰见了鬼,被捉了去,到时候每天被各式各样的鬼骑在胯下

    “大姊姊,别说了”那时候她盖住狐狸耳朵,大声嚷嚷。

    别想了苏奈此时也欲哭无泪地想,一会儿寻个机会一定要逃,她可不想叫人骑来骑去,真是晦气

    她就这么跑着,倒也不感疲倦,只是无聊得很。也不知过了多久,听闻水声潺潺,惨惨淡淡的月光照着草丛中蜿蜒折行的渡口,渡口上空无一人。苏奈身上一轻,那书生已经踉踉跄跄奔上渡口,茫然四顾,“扑通”一声,面江而跪。

    他的身子抖如筛糠,发出一连串濒死的咳鸣。

    他不说要接他浑家吗人呢却也不知道,这鬼的老婆,是人是鬼

    苏奈的眼珠滚来滚去,可怜那冷冰冰的塑像一般的鬼虽离了她,她的四爪却没有立刻解冻,仍是凉冰冰,硬邦邦的,只能伏在草丛里。不过等不了太久,等四肢恢复了知觉,她立刻悄悄地退出草丛,掉头就逃。

    可刚跑了两步,忽而听闻背后有人放声大哭,那哭声扯了一嗓子,便是惊天动地的咳呛,随后又是哭,只是没了力气,幽幽地响,瑟瑟如肝肠寸断。苏奈只觉得心肺脾脏叫他哭得缠在一起,扭曲生疼,堵住耳朵都不管用,跑了几步,又掉转回去,从背后狠狠拍了他一爪子“喂,你怎么了”

    书生瘫坐于地,眼眶赤红,望着水面,绝望道“我来迟了。”

    苏奈四顾道“来迟了,你的浑家跟别人跑了吗”

    书生摇了摇头,继续哀哀啼哭。

    红毛狐狸发现他衣襟上的血渍和药渍渐渐消失了,非但如此,连他的蓝色布衫,在月光下都变得轻薄惨淡,看起来竟像是白色。他指着水面,喃喃道“我知道。她在底下,在底下。”

    “说好每天都来接她回家的。我怎能先行失约呢对不起,我怎能迟来一步呢对不起可是我真的走不出来那块地界,我在那里不知打转了多久,我想找人帮我,可是四面无人,我走不出来”他颠三倒四地说着。他是该流泪的,但眼眶空空荡荡,干得发紫。他一连串地咳呛着,胸腔发出微弱的哼声,“我”

    他停了一停,失焦的目光却微凝,有些讶异地看着水面。

    只见岸边,红毛狐狸的尾巴在空中翘起,炸成了一朵花,它的身体向后弓起,紧紧向上绷着,爪子上缠着两串翠绿的藤蔓,绳索粗的藤蔓一直延伸到水下去。

    红毛狐狸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劲儿,向后拉扯藤蔓。随着藤蔓在她爪子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慢慢地从水下一点一点地被拉出水面。

    书生看清,那被藤蔓缠紧的黑色的庞然大物,正是翘起的半个乌篷船的船头。

    红毛狐狸喘着粗气地骂道“求你别哭了,吵死人了奴家给你捞上来,还不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忘了时差这回事。本以为迟到了一点,一看国内时间已经是迟得多了。下一章北京时间周一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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