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欢喜和许多别的滋味,混在一起在他心中翻来覆去,令他几乎感慨的要叹气。
    郭爷看不懂了,问他“你这是什么模样军令上给你写诗了”
    济麟白了他一眼,小心揣上军令,“立即起身,准备出发”
    片刻后,雪照下楼,云光军原地出发,顺着踪迹向黑夜深处奔去。
    黑夜的天看不出阴晴,但风里能传递潮气,钟天青伏在马背上,比所有人伏得都低,他一边拼命扯着马绳,一边攥紧衣襟抵凉风,朝前头喊“快下雨了。”
    最前面的师子章听了,伸手试了试,“是吗”
    其他人全挺着腰杆全力飞奔,完全没觉得异样,“青头儿,你怎么知道”
    疾驰中的风轻易从紧掩的衣襟缝里穿刺进来,钟天青闭了闭眼,又薄又凉的衣衫里,他滚烫的脊背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夜里每冷一丝,他都比别人敏感,空气里涌动的潮气,像是能跟他毛孔接吻,像是能钻进他的皮肤。
    他不敢松懈,在一阵阵天翻地覆的颠簸里,他想,自己或许不是风寒
    念头未完,他身子一歪,从马背上斜着滑下,摔进路边灌木丛中。
    幸而他后方元宝第一时间惊呼“青头儿停青头儿坠马啦”
    前方立刻传来吁声,马蹄踢踢踏踏由远到近。
    有斜七横八的灌木替他垫底,钟天青摔得不狠,但灌木上有许多小刺,他觉得胳膊和后背针扎似的刺痛,略一动,只听刺啦一声,一块衣袖挂在细枝上。
    同时,小腹处痉挛似的抽痛,痛得他起不得身。
    恍惚间,他甚至觉得xia身某些地方有些湿润,像女人来了月事。
    元宝先赶来,一边问“无碍吧。”一边将他拉起,他惯性认为青头儿皮糙肉厚,摔一两下不算什么。然而,这次他使劲一拉,没拉动。
    天空巨响,细雨不知何时已沙沙落下,一道惊雷闪过,白光照耀,钟天青紧闭着双眼,满脸雨水,缩着身子躺在草丛里。
    元宝心头惊跳,还未等他大喊,已被人扔到一边。师子章扑进草丛,将钟天青抱起,“醒醒你再撑一下等过了争渡河,我给你找最好的大夫听到没”
    钟天青被他吵得缓缓睁开眼,迎着满脸雨水,轻声道,“好,属下等着。”
    身上,好疼难道他要疼死难道这才是他的死期吗前面许多次都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次次死里逃生,还赚来许多好日子。
    钟天青失神的笑了笑。
    这也算值
    师子章看他的笑容,心里像是开了个无底洞,害怕的大喊“钟天青”
    钟天青虚弱地道“我走不了了殿下你们走吧。”
    师子章迎着雨水大吼“放屁你不走,我们怎么走”
    元宝也急“翻过这座山沟,就是黑石山,黑石山有我们驻扎的队伍,再过了黑石山就是争渡河咱们可攻可守情况就宽绰多了”
    众人也纷纷附和,“是啊,到了黑石山我们重振旗鼓青头儿,你不能不走啊”
    钟天青双眼涣散,紧闭嘴唇,没有回应。
    他昏昏沉沉,便是想走,也说不出话来。
    师子章狠狠心,命人将自己马儿牵来,把钟天青不分好歹的往马上推搡,自己在暴雨中歪歪倒倒的往上爬,摸索着拽住马缰,“驾”的一声蹿了出去。其余人纷纷跟上。
    天黑雨滑,师子章眼前混乱黑沉,他一路上胡乱抓着钟天青的腰身,衣服,腰带,胳膊,一路胡乱颠簸着走了。
    钟天青被摇的麻木,深思却渐渐清明。
    身后的人咬牙切齿,勒着自己的手臂紧的像铁箍。
    他想,他可不能死,好歹要把后面这个人送到争渡河。
    一刻钟后,依然是这条泥泞小路。
    云光军一人接一人沿着窄路前行,路上湿滑,即便他们个个骑着高头大马也施展不开。
    大雨磅礴,无论是逃的人还是追的人,都被限住脚步。
    惊雷闪过,路旁的灌木丛有一处与别处不同,像是被压倒一片,济麟立刻下马,手指摸过折断的细枝,向前看只有一这小块压倒的痕迹。
    队伍停下,雪照也下了马赶到此处,他眼看着济麟从树枝上挑下一小块布料,接过来展开细看,素色的布料,简单的云纹,并非普通士兵所穿。
    这布料他越看越眼熟它曾被他脱下来,扔到细柴上。
    捏着布料的手攥紧了。
    济麟又有大发现,在草根处发现一片殷红,大声道“这里有血迹”
    雪照俯下身,细长的手指轻轻沾了那殷红,确实是血。
    有人惊喜的道“看来辟邪军有人受伤了”
    “或许还坠了马”
    天空又是一道惊雷,震得人心里发慌。
    师雪照在雷光里抬起脸,吸了口气,低声道“上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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