珣本也没什么打算,就算姜伟平此时对他说“走,我们回去吧”,墨珣也不会表示拒绝。

    像这种猜灯谜的摊子,摊主挑几个好看的花灯摆在前头招揽生意,而所设的灯谜也并不简单。毕竟最终的目的还是要赚钱,如果都让人猜着了,他还赚个什么呢而有的人猜不中,但看上了这个花灯想要,那也可以花钱买了去。

    好些穷人家的花灯都是自己扎的,自然没有外头摊子里卖的精细,但也就是感受一下上元节的气氛罢了。再好看的花灯放到了来年的上元节,那颜色也都褪了,不如新的鲜亮。

    姜伟平连逛了几个摊子,见着摊子前都围了人,似是在想那灯谜,便也来了兴致,非要也瞧上一个。

    好在姜伟平长得高,这老远便能见到摊子上挂着的花灯。瞧了半天,总算看中一个龙头样式的花灯,这便要挤进去看看那灯下悬着的谜题。摊子前头占了好些人,都是为猜灯谜而来。有些并非买不起,却十分享受此等猜灯谜的乐趣,便直接站在摊子前推理起来。

    谜面为“醉翁之意不在酒”,便有人接着念了句,“在乎山水之间也。谜底为汕,对也不对”

    “对,这位官人请拿好。”

    有人在姜伟平面前猜中了灯谜,这也使得姜伟平摩拳擦掌起来。然而因为答应了伦沄岚要将墨珣送回越国公府,所以姜伟平还是有分神在注意墨珣的动向,见他一直跟着自己,并未走散,这才安心站在摊子前头看谜面。

    “回棹子猷归2。”姜伟平将谜面年了出来,“这什么”

    “出自元稹的月三十韵。”旁边的人接了一句。

    姜伟平看了对方一眼,才“哦”了一声,“啥意思啊”

    对方听了,“噗”一声笑了起来。倒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继而解释道“子猷是王徽之的字,据传他曾在雪夜泛舟访戴逵,却至其门不入而返。人问之,则答曰乘兴而去,兴尽而返。”

    姜伟平还是不明就里,墨珣也不多话,只听那人继续说“谜底应当是王不留行,本朝纲目中有记载,此药药性走而不住,虽有王命不能留其行。”

    “对这位公子答对了,正是王不留行。”摊主将花灯从架上取了下来,递到眼前答对的哥儿手里。

    墨珣这才轻笑,“林公子好文采。”

    林醉一怔,眉眼一扬,“墨公子是如何认出我的”

    这还要问

    墨珣只觉得自己只要眼睛没出问题,那一层薄纱真是挡不住什么。或许与林醉不太熟稔的人认他不出,但按墨珣对林醉的执念,他要是能被那一层薄纱挡下,他还不如让雷劈死得了。

    “你们认识”姜伟平插话,变相为墨珣解了围。

    墨珣本也答不上林醉的话,这就错开了话题。“曾在广平府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都能在这人山人海的地方见着”姜伟平有些诧异,“你俩缘分不浅啊。”

    当然不浅了,连天雷都劈不断。

    林醉闻言也只是浅浅一笑,并未因为姜伟平的调侃而露出羞赧。

    “林公子与小厮走散了”按林醉小厮盯人的水准,那小厮是绝对不可能让林醉一个人在大街上走的。墨珣想着,便就此问出了口。如果林醉一个哥儿落了单,那他待会儿必定是要送林醉回去的。刚才青松雪松出了事,再加上他早前与越国公讨论之后的结论,墨珣也不敢放松警惕。

    林醉点点头,“没料到今年京里的人这么多。”他本来是不打算出门的,但爷爷却说他年纪轻轻就应该出来玩儿。这就把他哄出了府。

    今年有会试和殿试,好些赶考的举子担心在赶考路上会出现什么突发状况,便早早进京候着了。是以除了京师原先的百姓之外,还进了许多外地人。因为今日上元节,城门不关,京郊许多百姓纷纷赶进怀阳城里来感受过节气氛。

    墨珣了然,“那林公子不如就与我一起吧。”

    姜伟平并未开口反驳,毕竟刚才墨珣家两个小厮的事还历历在目,这林公子一个哥儿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林醉将适才摊主递给他的龙头花灯的竹木提把伸到墨珣前头,“送给你。”

    “我”林醉这个哄小孩的语气是从哪来的墨珣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林醉眼睛弯了弯,“走吧。”

    姜伟平忽然觉得自己插不进嘴了,而面前的林公子看起来年纪也小,他一下子忽然就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墨珣跟着走了几步,忽然脚下一顿,“等一下。”

    林醉偏过头,见墨珣已经往边上的花灯摊子去了。摊上摆着一个比寻常花灯还大上一倍的彩鸾花灯,在一众摊子上头十分醒目。墨珣刚凑上去,围观的百姓便为他解答道“这祥元花灯一向如此,只猜不卖,只有猜中了灯谜才能得。”

    每年的上元节总会有那么一个两个压轴的花灯,只猜不卖,才能引起民众的兴趣和讨论。墨珣瞧了瞧,这摊子还与别个不同,别的不过随便搭了架子,这摊竟然还有幡子,上书“祥元花灯”。

    “去年也是这家的花灯被留到了最后。”林醉也站了过来,在墨珣身边解释道。

    旁边的人听林醉这么说,便继续道“这祥元花灯其实是由宫里的匠人制的,由皇上钦准在上元节这天放到民间的。而这谜题,据说是由翰林院大学士所出,若能猜得出,那可是这个”说话的人将大拇指竖了起来,“不过已经连着好些年都没人能猜中了。”

    墨珣也不管他们把“祥元花灯”说得多么天上有地下无,就只是想着既然林醉送了自己一个花灯,那自己还赠他一个也好。“这彩鸾灯的谜面是什么”墨珣挤不进去,只能朗声发问。

    在摊子前的好些人也就是凑热闹,不见得自己真能答得上,而有的则是冥思苦想,非要拿下这灯不可。也不是多喜欢,可别人没得,但自己得了,那不是显得自己才学比别人高上一等吗

    “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狼猫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2”里头有人念了一句。

    紧接着,另一个人接着念了下一句,“诗不是,词不是,论语也不是。对东西南北模糊,虽为短品,也是妙文。3”

    “这么长”姜伟平惊讶了一下,他原以为谜面也就是几个字罢了,却不料这更像是一副对联。因为听了别人说好些年没人能猜中,他便也跟着绞尽脑汁思考起来。

    之前几年林醉也来过“祥元花灯”的摊子处,但却是一无所获。据闻,这摊子上的花灯为宫灯,而整个翰林院的学士均出谜题,但若是翰林之中有人答出,那么此题便弃之不用。需得一直出题,出到没有人能答出谜底为止。那么最终得出的这个谜面便贴在了今年的“祥元花灯”边上。

    翰林院几乎是集中了整个王朝所有读书人中的精英。连他们都能难倒的谜面,可想而知是多么难得。

    墨珣乍一听觉得这谜面挺有意思,沉思片刻之后便笑了起来,“果真虽为短品,也是妙文。”

    “怎么小哥得了”旁边的人一听墨珣这语气,立刻凑了过来。

    墨珣这一句话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然而大多数人则是一看墨珣的年纪,就不再当回事了。每年总有那么些人误以为自己猜中,其实一说谜底却一点都不搭边。

    墨珣也不答,只往里挤了挤,这才挨到了摊主前头,“谜底是猜谜,是也不是”

    这摊主本也百无聊赖,乍一听墨珣说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到墨珣又问了一遍,他才猛地一个激灵,“是了,谜底是猜谜。”摊主将墨珣打量了一番,有些惊愕,但手上动作也不停,将一直摆在摊上的彩鸾灯取了下来,“小哥是如何猜中的”

    其实如何猜中已经不重要了,就算墨珣答不上来,随口说是“猜谜”,那这灯也当归他所有。

    墨珣不是特别想答,但碍不住周遭百姓的视线,仿佛他不答就不让他走了,无奈之下便解释道“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这一句取的应当是个颜色。那么非黑非白非红非黄,就是个青字。”

    墨珣边说,那摊主便点头。墨珣只说了这些,那摊主便已然知晓墨珣当真是解开了这谜面。“和狐狼猫狗仿佛,但却不是家畜和野兽,那么狐狼猫狗的共通点就是这个“反犬旁”,所以第一句的答案就是犬字加青,是个猜字。”

    “对头。”摊主颔首。

    墨珣也跟着点头。

    而周遭的大多是些读书人,很快便恍然大悟起来。有些脑子转得快的,帮着墨珣把下半句也说了。“按照第一句这种拆字离合法,第二句的诗、词、论语的共通点就是言字旁;东西南北模糊,就是个迷路的迷字。言加迷为谜字。所以谜底是猜谜”

    “妙哉”

    “妙啊”

    “小哥年少有为啊”

    墨珣把手中的龙头灯递给了姜伟平,让他帮自己先拿着,这才在一众人的夸赞声中接过了摊主递来的彩鸾灯。还没等他把彩鸾灯的提把捂热呢,他便转身将花灯伸到了林醉跟前,“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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