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竹的情况其实的确很不好。
    他被邵波在那间房里折磨了两天, 能忍受下来已经是最后的极限,腿上的疼痛,加上心理的折辱, 医生说他没有生存的意志,经常自行憋气,想要失去自主呼吸能力, 就此了断。
    段母这些天,每天都在绝望中度过, 可以申请到看望的机会, 就会进去陪着他说话, 对他说话, 希望他能够醒来。
    腊月二十八那天,时柏年进去看望他, 那天是他清醒时间最久的一次, 段竹看见他, 张口就问孟晚潇。
    “娇娇呢”
    时柏年没接话,“你好好养病,不要让阿姨担心。”
    段竹想下床,腿部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掉落了几滴眼泪。
    “别动”时柏年及时制止他的动作。
    段竹摸了摸自己麻木的双腿, 目光无神,眼球浑浊, 又问了他一遍, “娇娇呢”
    “她有事, 过几天回来看你。”
    “骗人。”段竹嘴巴一平, 紧紧抿着, 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眼眶却控制不住的发热泛红。
    “她就这么恶心我, 我都要死了,都不愿意来看我一眼。”
    “她之前来过了,当时你在昏迷。”
    段竹拉上被子,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团,这些天的治疗,虽然吊着营养药,可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在消瘦,尽管有厚重的被子包裹着,还是不难看出已经骨瘦如柴,像一具干尸躺在床上。
    段竹抓住被子别过脸背对着他呜呜地哭了出来,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些日子,他已经把这辈子的眼泪流光了。
    “女人太狠了,她太绝情了”
    “我就这么招人讨厌,之前哄不回来,现在好了,我成残废了,工作没了家没了,我赚不了钱,她更加会嫌弃我,我再也哄不好她了。”
    时柏年要被他这副样子烦死了,他压着鼻酸,忍住发胀的眼球别开脸,“你等着,我去把她照找过来。”
    “段竹听见没有,我去给你把她找回来,你他妈别在哭了”
    “操”
    从那天起,段竹高热不退,一整晚呓语不断,照顾他的护士小姐姐不禁动容,跟同事说,这已经是连续一周,他在梦里唤一个叫孟娇娇人的名字。
    “是他女朋友吧”
    “应该是前女友,是个有故事的警察。”
    “他长的好帅,居然会为情所困,张教授说他一直没有求生意志,这几会睡着睡着会自己憋气,存心寻死不想活了。”
    “天哪,好可怜。”
    走廊里,传来一道极轻的脚步声,几个值夜班聊天的护士一同扭头望过去,看到个身穿一身黑、面容憔悴的女人。
    孟晚潇看了眼紧闭的病房,余光发现护士姐姐们都在看着自己,便走上前到护士台,问“请问可以带我去看看段竹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软,就跟林妹妹似得娇,负责段竹的是个新来没几天的年轻护士,虽然业务不熟,但也知道这个点根本不是看望病人的时间。
    “抱歉,看望时间是每天下午的四点,现在您不能进去。”
    孟晚潇搭在护士台上的双臂动了动,对她说了声谢谢。
    说话间,正巧一个医生从主治医生办公室走出来,路过她们时看到孟晚潇雪白的手臂,青紫色的血管在上面透过皮肤,隐隐可见。
    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光看模样,都觉得娇的像个瓷娃娃。
    男医生走过去,他歪头看向孟晚潇的正脸,微微一惊,想起之前参加段竹婚礼时,这张脸和屏幕里滚动的婚纱照上的女主角很相像。
    “你是孟晚潇吧”
    此话一出,所有护士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她的身上。
    孟晚潇微微点头,似乎对他脱口而出的名字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又问了一遍,“阿姨说段竹情况不好,我能不能”
    “能。”主治医生不等她说完,招手让招呼段竹的护士带她去穿无菌服,“他刚退了烧睡下,醒来估计还要一会,你多待一段时间,段竹现在求生意志不好,你可以多跟他说说话。”
    孟晚潇点点头,“谢谢。”
    护士退出去,孟晚潇看了一眼门口,慢慢挪步走到病床边,看着他胸前的各种贴片电线,她敛下眼睫,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他的掌心上包着一层厚厚的纱布,用时柏年的话来说,是被玻璃片割伤的,腹部是刀伤,大腿挨了两枪。
    孟晚潇目光有些呆滞,定定看着他。
    今晚的段竹外安定,既没有说梦话,也没有自导自演逼自己自杀,很平静的一晚。
    孟晚潇盯着他看了一夜,最后眼皮越来越沉,睡着了。
    清晨。
    段竹鼻腔里窜进熟悉的气味,他缓缓睁开眼睛,感觉手臂很沉很重,目光下移,看到床边趴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段竹按了按泛酸的眉心,推了推那人,“水。”
    孟晚潇被他推醒,睁开眼时还是迷糊的,听到他要喝水,她急忙起身,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走到饮水机前接水。
    她接热水觉得太烫,又兑了些常温的,摇晃了一下,插上一根吸管,走过去放在他嘴边,“喝吧。”
    还以为是护工,却没料到会是她。
    段竹像痴呆的人,像被雷劈过一道,像一个思维迟缓的老人,定定地,看着孟晚潇。
    孟晚潇见他不张嘴,便把吸管往他嘴里塞了塞,“喝啊。”
    段竹抓住她的手,感受到实物 ,大脑有一瞬转不过弯,对上她有些不耐烦的眼神,却也不敢再怠慢,咕咚咕咚大口喝了起来。
    “咳咳咳”
    “你慢点。”孟晚潇看到他脸色呛的通红,没忍住皱了皱眉毛。
    段竹最受不了她这幅样子,眉毛一皱,他就有点怕,,可越激动,他就越咳嗽“咳咳咳”
    孟晚潇起身,刚要动弹,这时段竹猛地坐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孟晚潇原是要放杯子,被他没有任何预料的动作吓了一跳,她后退了一大步,段竹也被她一扯,身体前倾,大幅度动了一下身体。
    “嘶”
    段竹的腿上的伤口被扯了下,他的脸色瞬间变了,掌心放在大腿上,钻心的疼痛让他浑身抖了起来。
    孟晚潇看到他这副样子,伸手要按铃,被段竹另一只手抓住,“你别走。”
    孟晚潇急了,“我不走,你放开,我叫医生。”
    她快速按下呼叫铃,把他按在床上。
    “没什么大碍,这是止痛药,你喂他吃了,不要再让他大幅度的动作了,不然这腿没法治。”
    段竹跟朋友说了声谢,主治医生摆了摆手,“你想开点,老婆在这,就别再乱来了。”
    等医生离开,段竹看向孟晚潇,“老婆”
    孟晚潇别开脸,“你不是腿疼吗吃颗止痛药吧。”
    “老婆”
    “你快吃药,我一会还有事。”
    段竹眼眸一动,“你要走”
    “嗯,我有事要处理。”
    段竹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像是要把她的手揉在掌心,溶在血肉里,“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别走了。”
    “我家里有事。”孟晚潇只说这么一句。
    但对上他的眼睛,又心软,“我还会再来看你。”
    “你敷衍我。”
    “没有。”
    孟晚潇走后,段阿姨来了,看到儿子精神好了不少,阿姨喜笑颜开,陪着他说了好一会话。
    段竹感觉身下有些痒,他稍微动了动想挠挠痒,大腿根传来针锥一样的震痛,他紧紧抿住双唇,额头上逼出冷汗。
    “妈,我这腿是不是残废了”
    段竹淡淡问道。
    “不会,你还这么年轻,好好做康复训练,会没事的。”
    段竹尝试动了动肌肉,刺骨的疼让他放弃挣扎,眼眸中划过黯然,失落的闭上双眼。
    “妈,我想睡会,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护工照顾,你别把身体累垮了。”
    送走母亲,段竹捏起手臂上一层松弛的皮肤,这是他迅速消瘦后的状况,很恐怖。
    摸了摸脸颊,他是不是已经没了人形
    段竹这样想着,心越来越沉。
    磨安村,今天是腊月二十九,
    送葬队护送着一辆卡车,驶向一座土山。
    坑已经让挖掘机挖好,吊车缓缓把棺材放下。
    人这辈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荒唐一生,活明白的却很少。
    孟晚潇站在人群第一排,村里来帮忙送葬的人一人一把铁锹,把棺材填平,堆土。
    看着那棺材一点一点在眼前消失,孟晚潇全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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