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削铁。
    他如果也能做到这一点,别说十七八个铁楔子,就是一块整铁,他都能给卸了。
    大东折了黄纸送出去。
    下一秒,整个走廊卷起大风,风涡就在大东身前,烈烈旋转,发出嗡鸣
    在嗡鸣之中,忽然传来了两声鸟叫,清朗有力,在走廊里久久回荡。符纸带着火星窜出去,在鸟叫声中蓬然延伸,先有了头颈、再有了暗金色的双翅。
    它带着满身锁链,虚影一般盘旋两圈,然后猛地撞在那堵门上。尖爪扒住门沿,顺着划了一周。
    顷刻间,火星四溅,铁楔子接连发出断裂之声,震得人耳麻。
    那鸟又叫了一声,扑扇着翅膀退下来,再度变成了虚影,毫无阻碍地在墙与墙之间盘旋。
    大东叫了一声“周煦,让开”
    屋里脚步声匆匆忙忙。
    他听了一会儿,抬脚在门上一蹬。就听“砰”的一声响,那扇钉满铁楔子的门就这么倒在地上,露出屋里的场景。
    这是一间卧室,应该是个小女孩的,满眼都是藕粉色,床上还挂着纱帘,十分梦幻。
    周煦就站在这片梦幻里。
    他看着倒下的门,半晌才反应过来,讶异地看着大东“卧槽”
    大东在这两个字里感觉到了爽,抖了抖身上的灰,说“怎么样,哥还成吧”
    周煦点了点头。
    大东更爽了。他拽了一下手里的线,那只徘徊的鸟影就滑翔到了近处,虽然此刻没有实体,掀起的风确实真真实实的。
    周煦第一次看见大东的傀,抬手挡了风,问道“这是什么鸟”
    大东说“看见翅膀尖上的那点金色没”
    虽然颜色很淡,但还是能看见一些的。周煦点头说“昂,看到了。”
    大东骄傲道“这是金翅大鹏。”
    闻时“”
    他感觉这个黑皮在讲笑话。
    周煦都惊呆了。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的傀居然是金翅大鹏”
    大东“怎么了不行吗”
    周煦“你知道上一个用金翅大鹏做傀的是谁么”
    大东“知道啊,我又不是文盲。不就是那个”
    他结巴了一下,说道“那个祖师爷嘛。”
    后世的判官人人都知道尘不到最后成了什么样,人人都默契地对这个祖师爷闭口不提,偶尔说到,也是一副含含糊糊的语气,好像那是什么妖邪魔头。
    忌讳、排斥,还有点怕。
    但在这之余,又忍不住把他当一个标杆。尘不到做过的事,如果现世也有人能做到,那就是翘楚。
    就连尘不到用过的傀,都比其他要显得厉害一些。
    周煦看着那只鸟,三分诧异、六分艳羡,还有一分怀疑“这真是金翅大鹏么感觉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施展的地方有限,不然还得比这个再大一点。”大东仗着鸟在,说话气势都足了很多。招了招手说“走先把其他人放出来。”
    他们刚抬脚,房间里的灯也忽然熄了。
    走廊再度变得一片漆黑,好在周煦手里有个蜡烛形的小灯,再加上金翅大鹏在前面开道,翅膀边缘是若隐若现的金色,显得没那么可怕。
    周煦隔壁还有两间房,一间位于墙中,一间在拐角。
    闻时和大东各自敲了门,等屋里的人回应,结果等了几秒,没有任何动静。
    “会不会是害怕”周煦没好意思说,刚刚在房间里突然听到敲门声,别提多瘆人了。他是第六感比较灵,感觉外面是认识的人才会应答。要换成其他胆小鬼,还真不一定。
    比如那个夏樵。
    “人呢谁在房间里出个声,不然不给开门。”周煦的公鸭嗓嘎嘎叫着,想给屋里的人一个提醒。
    可是依然一片死寂。
    “会不会这里没人”周煦问,“如果每条长廊格局差不多,这里的房间还挺多的,关人绰绰有余。”
    刚说完,闻时感觉不太对,伸手推了一下那扇门。
    就听轰然一声,大门板板正正地倒在地上,很显然,已经被人开过了。
    这下变成大东惊呆了,他依葫芦画瓢,也推了一下自己面前的门。
    果然,也倒了。
    周煦“卧槽”一声,撸起了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灯借我用用。”闻时说了一句,正要去拿他手里的小灯,查看一下铁楔子的边缘。就听见侧边走廊传来了说话声。
    “大东我正找你们呢。”
    金翅大鹏从那边扫过,暗金色的光落在那个人影身上。闻时勉强看清了他的模样,是耗子。
    “你怎么把金翅大鹏都祭出来了”耗子小跑着从那边过来,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着。
    大东听了这话,放下心来“还真是你这门你开的啊”
    耗子朝那两扇门扫了一眼,点头道“对啊。”
    “我说呢。”大东长出了一口气。
    他明明自己害怕,却总要装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安慰别人。他转头对闻时和周煦说“他学阵法的,水平跟我大差不大差。”
    闻时看向耗子,他手指脏兮兮的,还抓着一只对讲机,俨然刚脱离困境在找人。
    “那你还放了谁出来”大东指着两扇门问。
    大东正要开口,闻时就听见了拐角后面有脚步声。
    他胆子大,转身就要绕过拐角去看,结果跟那边过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两边都堪堪刹住脚步。
    “当心。”闻时的肩膀被人轻握着扶了一下,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又倏然让开。
    是谢问。
    他站稳了抬眸一看,果然看到了谢问微垂的眉眼,近在咫尺。
    闻时怔了一下。
    “谁啊”周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大东也探头道“谁过来了”
    闻时朝后撤了半步,让他们看见来人。
    “吓到你们了么”谢问的手从闻时肩上松开,对其他人说,“我还特地落脚很重,脚步声应该挺明显的。”
    他说着话,身边又过来一个人,是总跟着他的店员老毛。
    大东转头问耗子“他俩的门也是你给开的吧除了他俩还有别人么”
    耗子摇头说“没了。”
    闻时看向倒下的门,又朝谢问和老毛身后的走廊看过去“你们怎么会从那边过来”
    那是书房的方向,就是他和大东刚刚被关的地方。
    “想看看走廊布局,绕了一下。”谢问说。
    比起从哪里来,他对走廊里盘旋的鸟似乎更有兴趣。
    “你放的”他问闻时。
    “不是。”闻时否认道。
    谢问也不意外,点了点头。
    倒是旁边的大东按捺不住,显摆道“你是说这金翅大鹏么我放的,我的傀。”
    谢问挑了一下眉。
    他还没开口呢,老毛就说话了。他可能耳背,指着那只鸟,大着嗓门问大东“这什么鸟”
    大东“金翅大鹏。”
    老毛“”
    他仰头看着金翅大鹏,可能是震惊,也可能是开了眼吧,反正脸色被映得绿绿的。
    耗子的对讲机忽然发出了滋滋的响声,他低头看了一眼,提醒众人道“继续找人”
    “对,先把人找齐了要紧。”大东带着鸟在前面开道。
    虽说耗子也能开门,但他压根没给耗子出手的机会,充分展示了一下他威风的傀。
    这层楼一共有大大小小12个房间,他们运气还不错,只敲了四扇门,就找到了夏樵和孙思奇。
    这俩本来就胆小,又被关得有点久,吓得不轻。
    夏樵脸色煞白,孙思奇更严重,都开始说胡话了。
    但这不怪他,而是关他的房间有点吓人。
    说是房间,那更像一个储藏室,很小。但里面并没有堆放杂物,而是放着一张供桌。
    桌上一共有9个牌位,写着不同人的名字。
    闻时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沈曼怡,估计沈家几个孩子、保姆、做饭婆婆等等,都在这里面。
    其中有两个牌位的名字被划花了,看不清字。
    每个牌位面前,都供着一盏长明灯,幽幽地烧着。
    “看这架势,是灭门啊。”大东说。
    耗子应了一声,叹了口气。
    周煦说“这好像是真事改编的”
    夏樵终于缓过来一点,他可能并不希望这句话是真的,反驳道“好多恐怖密室都这么说,噱头。”
    他朝闻时身边缩了缩,念佛似的咕哝道“最好不是,不然多惨,那是一整家啊。”
    闻时四下扫了一圈,本想说找找跟沈曼怡相关的线索。却见谢问倚在门边,看着满桌长明灯,眸色微垂,似乎在出神。
    他忽然就忘了要说什么。
    还是大东发挥了领头作用,提议道“沈家那个大女儿不是失踪了么想想怎么找吧。而且这间洋房具体什么样,还得看看。咱们是分头还是一块要是分头的话,我跟耗子可以一人带一组,这样也能”
    “放心点”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耗子和孙思奇手里的对讲机又滋滋响了起来。
    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两个机器上。
    两个对讲机都在这里,为什么它还会响
    孙思奇抓着对讲机活像捧着炸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对讲机里忽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说“喂另一个对讲机在谁那里是不是小孙我刚开了我这边的门,你在哪我去找你。”
    电磁音滋滋响了一会儿,停了。房间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有那么几秒,没有一个人动、或者说话。
    因为所有人都听出来了,对讲机里说话的人是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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