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并未多说一句话,便又低头去捯芋泥了。  “你先退下。”皇帝冷声对蔡嬷嬷说。  蔡嬷嬷扭头,看了眼静太妃,静太妃没说话,她低头道“是,奴婢告退。”  蔡嬷嬷起身出了屋子。  皇帝知道她并未走远,指不定就在门口听着,不过他也不那么在意了。  他在静太妃面前跽坐下来,看着这张自己曾日夜思念的容颜,痛心地说道“母妃为何这么做”  静太妃停下了捯芋泥的动作,一手抱着怀中的罐子,一手抓着杵臼,满眼疑惑“我做什么了”  皇帝一瞬不瞬地看着静太妃,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握紧“母妃就别再装疯卖傻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母妃做了什么心知肚明。”  “我做了什么我心知肚明陛下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静太妃淡淡说着,有些生气地将杵臼往罐子里一扔,又将罐子不咸不淡地搁在了案桌上。  她的表情明明没有一丝心虚,按理说她应当确实没做,可皇帝心底的猜忌就如同雨后春笋,来的路上长了一截,见到她本人又往上窜了一截。  皇帝正色道“好,母妃要听,那朕便说给母妃听。小神医今日遇刺了,差点受了伤,若不是她机灵,又有些身手,只怕已惨遭毒手。”  静太妃惊讶道“所以陛下认为这件事是我指使的”  “难道不是吗”皇帝咬牙反问。  “我为什么这么做”静太妃问。  皇帝冷笑“为什么朕还想问母妃为什么是不是只要是朕喜爱的人,母妃统统都要从朕的身边赶走从前是庄母后,如今又是小神医。在母妃的心里,我除了母妃,不能亲近任何人”  静太妃陡然拔高了音量“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皇帝嘲讽地勾了勾唇角“是吗那母妃为何阻止我去见母后”  “我几时”静太妃的话说到一半,蓦地顿住了。  皇帝冷冷地看着她“母妃记起来了是不是老实说,这件事朕也忘了,可就在这几日朕突然就想起来了。朕与宁安偷偷去冷宫探望母后,母妃罚我们跪在雪地里跪了一宿,宁安因此大病一场。”  静太妃闭了闭眼,隐忍地解释道“那还不是因为我不希望让柳贵妃抓住把柄皇后也不希望你们去冷宫探望她她不想连累你们,我又何尝不是伤在儿身,痛在娘心,你们跪在雪地里,我这个做娘的难道就不难受吗”  皇帝淡道“是吗我可不记得母妃有半分难受的样子。”  静太妃捏紧了手指。  屋外的蔡嬷嬷急得胸口都憋了一口气。  当时的情况她是知道的,静太妃一边罚陛下与宁安,一边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任谁都看得出她不忍心。  皇帝竟然说不记得了。  那颗药一定是那颗药  “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静太妃垂下眸子,神情与语气里皆是受伤。  “陛下”蔡嬷嬷忍不住走了进来,跪地道,“太妃娘娘不会这么做的啊娘娘是一只连蚂蚁都舍不饿踩死的人她怎么会派人去行刺顾姑娘呢”  皇帝的眸子里突然闪过无尽的讥讽“蚂蚁都舍不得踩死那当初是谁杖毙了朕身边的福清”  静太妃瞳仁一缩“你说什么”  皇帝冷声道“朕说,母妃杖毙了朕的福清”  福清这个名字很久远了,远到皇宫已经没人记得他的存在,陛下少年时期就是他在身边伺候。  他死后皇帝身边才有了魏公公。  但福清被柳贵妃收买几次陷害皇帝,根本死有余辜,况且,也不是静太妃下令杖毙他的,是当时的贤德后庄锦瑟  “你们都给本宫看清楚了,这就是背主求荣的下场”  “殿下殿下您救救奴才吧奴才知错了”  “母后”  “行刑”  是庄锦瑟干的事,为何算在她的头上  静太妃的手一点一点捏成拳头,太用力的缘故,指节都隐隐犯出了白色。  蔡嬷嬷哽咽道“不是啊,陛下不是太妃娘娘”  皇帝根本就不去看蔡嬷嬷,目光如炬地盯着静太妃“好,小神医的事母妃不承认,福清的事母妃也不承认,那岳柔的事母妃总该是脱不了干系了吧”  岳柔,柔妃,皇帝还是皇子时曾随先帝下江南,带回一个美人,登基后封她做了柔妃。  柔妃死于难产。  皇帝咬牙道“就在柔妃去世前一日,母妃曾将她召来寝宫,母妃究竟与柔妃说了什么,竟害得柔妃吓到早产”  天地良心,静太妃根本就没召见柔妃,是柔妃自己来给静太妃请安的,至于为何早产也是她自己身体不好,与静太妃没有半点关系  静太妃难以置信地看向皇帝,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习惯了一个人对自己的好,就会忘记那份好其实是来自一颗药,甚至有种自信与错觉,即便药效散了,他也还是会对自己一如既往的好。  “不要再动小神医,不要再动朕身边的任何人,不要耗光我们之间的最后一点母子情分”  皇帝冷冷地说完,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静太妃气得将桌上的罐子拂到了地板上  那是她捯了一下午的芋泥,原本打算给皇帝做芋泥酥的。  皇帝喜欢吃她做的点心,枣泥酥、芋泥酥、桂花糕、千层酥,他都喜欢。  “娘娘”蔡嬷嬷替她委屈,为了捯芋泥,太妃娘娘的手都弄伤了。  静太妃看着缠着纱布的拇指,喃喃道“他都没注意到我的手受伤了。”  一个被悉心捧着的人,忽然之间成了不闻不问的人,所带来的落差是巨大的。  蔡嬷嬷心疼地说道“娘娘奴婢早劝过您,没用的,您不如什么都不做”  静太妃眸光深邃道“庄锦瑟当年就什么都没做,我时常在想,她为什么不做点什么她不想挽回吗她又不知道陛下是中了药,她怎么就这么狠的心,她这么就这么骄傲她怎么就这么放得下”  庄锦瑟在发现这个儿子不再亲近自己后,没做任何软挽留,她就像一只骄傲的凤凰,毫不留恋地飞走了  走得那么决绝,走得那么干脆,好似从来就没疼过这个儿子一样  静太妃捂住自己如有尖刀在刺的心口“她不难过吗”  蔡嬷嬷暗暗一叹“怎么可能不难过只是性子使然,她宁可难过到死,也绝不向任何人卑微乞怜,对先帝如是,对陛下也如是。”  庄锦瑟该是有多少个无眠的夜晚,只能躲在暗处舔舐自己的伤口  她或许也痛过、哭过、撕心裂肺过,可她不会让人看见自己的软弱。  从她把先帝的后宫变成自己盆里的韭菜时,她就早已不再是从前的庄锦瑟。  静太妃回到自己的禅房,拿出了那道圣旨。  蔡嬷嬷脸色一变“娘娘,你要做什么你千万别冲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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