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笔录也要那么久哎呀,莫不是因为送上门所以被翻了几年前食物中毒案子的旧账太糟糕了啊,要不要三叔介绍我律师给你用啊”
    他兴高采烈如提前过年,话语之中的n瑟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谢云掀了掀眼皮子,没理他,只是伸手碰了碰面前那近乎于积灰的、方才那几个高级警官带回来的档案袋
    打开抽出一张看了眼,又放了回去。
    此时谢国昌已经大摇大摆地离开。
    他正教育身边的许湛,不要太纵容谢云,这女人最近不安分到接连下套打他们叔侄的脸,闹得人尽皆知实在可恶
    也许是话太多倾述欲太沉重,谢三叔走得慢了些,结果就是还没走到警局门口,就又被叫了回去。
    身着制服、帽子端正戴在头上的阿sir手中拿着一副手铐,重新将满脸问号的谢国昌又拷了起来。
    “谢先生,我们现在怀疑您与几年前一起工地违规操作至人伤残的案件有关,请你再次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
    谢国昌懵了。
    他迟钝又麻木地回过头看了看就在他几步开外的警局大门,又收回目光,在走廊里三层、外三层的警察队伍后面,有人“呵”地轻笑一声。
    方才还在审讯室中忍气吞声被他嘲讽的年轻女人不知何时已经从审讯室里出来,至队伍后慢吞吞上前,那张未化妆显得有些憔悴的漂亮脸蛋如今却有着真心实意的笑容。
    “三叔,看看被翻旧账的人是谁,”盯着谢国昌的眼睛,女人近乎于一字一顿,淡道,“我说过,进了局子你就别想再出去。”
    赖皮老狗的事只是一个引子。
    她一直按兵不动,哪怕征得软妹兄妹支持也没有立刻告发谢国昌,只是因为她在思考如何才能让软妹他们出来作证又不受到人身威胁
    想来想去,好像只有先找个不痛不痒的借口把谢国昌以猝不及防的方式送进局子,让他从一开始就没时间安排所谓的“打击报复”。
    树倒猢狲散嘛。
    毕竟哪个脑子正常的,会愿意为了个准备赔钱赔到破产、蹲大牢的人喊打喊杀
    她正愁这借口不知该从哪个天边来,老天爷开眼,这闲不住的缺德鬼却自己送上门来。
    谢国昌从地狱来到天堂,还没爽两口新鲜口气便一下又回到地狱,重新走回审讯室时,直接愤怒到昏倒过去。
    走廊里陷入一片忙乱,荣连街的阿sir们天天忙着处理高中生古惑仔打架斗殴,可能也很久没有这么混乱与刺激过。
    谢云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犹如看一场大戏。
    而在她身边并肩站着的是许湛,从头至尾男人沉默寡言,如今垂眼看着身边的女人。
    至谢国平去世前后。
    她许多举动让他刮目相看。
    没有想象中的懦弱无助,也没有预料里的被野狗群狼分食,被众人视作金丝雀的谢大小姐总是化险为夷,将一切麻烦一一处理
    甚至还挖坑给他们这些“不怀好意的人”跳。
    如今谢国昌是跌下了坑。
    跌断了手脚,跌惨了。
    许湛不想承认有那么一秒,他有了“唇亡齿寒”的忧虑
    他下意识地不想承认这些。
    两人并肩走出警察局,是谢云率先打破了沉默,她转身抬头望着身边的男人,笑了笑“三叔真是的,还让你白跑一趟,也不知道保释金是否能拿回来。”
    她声音轻松,刚把亲叔叔两次送进局子里的人像是没事的人一般,脸上挂着温和又冷酷的笑容。
    一阵寒风吹过,秋末的黄昏有些凉意。
    许湛低头看着面前的人不经意地缩了缩肩,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目光发沉地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阿姐。”许湛说,“谢国昌再怎么样,都还是我们的叔叔。”
    类似的话他说过很多次,今日这句多少真诚的成分,如今他自己都不太清楚。
    “阿湛,”谢云抬起手拉了下肩膀上还带着男人体温的西服,将她有些单薄的肩膀盖好,“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是谢国昌先不守规矩。”
    许湛盯着女人微微垂下如扇的睫毛陷入沉思。
    几秒后,他薄唇微抿,话语里终于有了一丝丝掩饰不住的薄凉“你这话的意思,有朝一日若我也不守规矩,你也要将我一样送入警局”
    谢云没有立刻回答。
    而她这种有些犹豫的沉默已经让许湛整个人如寒冬被浸泡入冰凉湖中。
    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
    就像是养了几年的猫,一直以为乖巧得很,有一天它突然跳起来挠了他一下,见了血,它还要耀武扬威、不知悔改,仿佛在它的认识里它才是真正的主子
    而所谓的主人,其实狗屁都不是。
    两人相对无言,许湛自问对谢云也不是那么真诚,只是如今感觉到了失去“在她心中排列第一宝座”后的落差感在外头黑白两道叱咤风云的许少爷有些难受,盯着面前的女人喉头滚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骂,是找不到词的。
    好像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今天这样。
    他目光凝视中,见她风中发丝被吹的有些凌乱,露出黑色发丝后小小的白嫩耳尖,心中一动,目光也变得柔和些许,他哑着嗓子叫了声“阿姐”,抬手正欲替她整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冷漠的声音。
    “不是让你别乱跑,不在酒楼不知道说一声”
    年轻人的嗓音低沉磁性。
    站在警局门口的两人双双转过头,谢云便看见陆小阿弟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一张漂亮的脸阴沉沉,冷得像是用冰刚凿出来的冰雕。
    实在不怪陆鸾有气。
    他跑到醉仙楼扑了空,听说人到了警局,担心她应对不好、不会说话导致出什么问题,一路着急忙慌地赶过来,路上打了一大堆电话,搞得人仰马翻,人心惶惶
    结果就让他看见这个没有心的女人屁事没有,此时正披着别的男人的外套,站在那若无其事地“聊天”。
    他能不生气
    他要被她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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