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凛的尸首被切成了八大块, 在光天化日之下抛到承恩公府门口。
    门房听到响声出去一看, 见门口空无一人, 地上摆着几个黑色布袋,他疑惑的上前打开一瞧, 顿时尖叫声响彻云霄,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叫声引来其他下人小厮,见状小心翼翼围上去,见到布袋里许凛那张熟悉又不熟悉的脸,有呕吐的,也有如门房那般的砰一声倒下。
    混乱引来了看热闹的闲汉, 承恩公拖着病体从床上爬起来,与老妻相互搀扶着去到门口,围观的人群投来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 他却浑然不觉,步履阑珊挪到那个头颅前,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双手将其捧在手心, 双肩抽动像是受伤的母狼般呜咽痛哭。
    承恩公妻子脸色惨白,僵直站立目光空洞, 渐渐的脸变成死灰直挺挺倒下去, 丫环仆妇忍住惧意上去一探鼻息,惊得大哭起来。
    自从承恩公病了之后,太医就在府里驻扎了下来,见到小厮又惊慌失措的跑来, 拖起他就跑,惹得他心底不断的抱怨,这个承恩公府里,事也太多了点。
    太医跑得气喘吁吁,到了大门处一瞧,差点没吓个仰倒,他被小厮扶住,将他往前推,“快看夫人,夫人不行了。”
    太医这才看过去,只一看脸色心里就有了数,他蹲下来下来仔细把脉之后,叹息着摇了摇头。
    承恩公府前的惨状,迅速传遍了京城。
    太后听到禀报,胸口闷闷的眼前发黑,噗的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殿内伺候的人惊慌失措,不断打发人请太医,又急着差人禀报圣上。
    很快太医来了,把脉施针后,太后才幽幽睁开眼,圣上也赶了过来。
    太医上前恭敬的说道“圣上,太后娘娘急怒之下吐血晕倒,臣已开了方子,还请娘娘得放宽心,静心休养保重身体。”
    圣上松了口气,挥挥手让太医退下,走到太后床前,看着她满脸的悲伤,到嘴边的安慰怎么都说不出口。
    承恩公像个幽魂一般,来到圣上面前跪地痛哭,直哭得朝上的官员们都于心不忍,心有戚戚焉。
    当即有官员出列提出了疑问,圣上亲封的文慧公主现今在何处不见她入宫谢恩,是否对大周不满并无归顺之心
    朝堂下面的官员咬着耳朵低声议论,再伴随着承恩公的呜咽声,吵闹喧嚷如瓦子的戏棚子。
    圣上高高在上,冷眼旁观。近侍上前低语了几句,他神色一变起身赶来了太后的寝宫。
    母子两人沉默不语,周泰也匆匆赶进了宫,一来就扑到太后床前,抓住她的手流泪,嘴里不停哭喊道“母后,你千万别吓儿子,你不能有事啊,我还小,不能没有阿娘啊。”
    太后紧紧抓住周泰的手,也忍不住呜呜哭泣起来,“儿啊,阿娘也舍不得离开你,可是阿娘苦,阿娘也有阿娘。”
    她抬起眼,泪眼朦胧的看着圣上,哀哀说道“三郎,阿娘没脸前去,你差人去你舅母灵前上柱香吧,还有你外祖父母前面,替我磕个头。”
    圣上只觉得苦涩难忍,轻点头应下来。
    和舫进京之后,先进宫向圣上交差使,他一见圣上憔悴的神色,心里微惊。
    圣上轻声说道“她在碧青山,她不会回来。”
    和舫心中惊骇,抬头望向圣上,他面色平静,缓缓说道“她嫌弃我后宫混乱,定不会肯入宫。所以我封了她做公主,给她无上的荣光,哪怕逢年过节时能远远望一眼也好,可是她都不稀罕。”
    和舫按捺住心中的焦急,沉声道“许凛不是她杀的。”
    “我知道。”圣上淡淡的笑了,“她虽然小心眼却恩怨分明,这般残忍的杀人手段她做不出来。可是没关系,她不做,有的是人替她做,逼着她做。”
    和舫的心沉下去,程放藏了她这么多年,一旦将她推到人前,有的是打着她名号谋反之人。
    “你是不是想娶她”圣上看着和舫笑问。
    和舫愣了一下,终是坦白的点了点头,苦笑道“她不愿意嫁给我。”
    “我想也是,闻家可是着急忙慌在给她议亲。”
    圣上的神情木然,闻家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胆,谁给了闻家这么大的胆,他心知肚明。
    许家之事,太后的伤心是真,他不能再伤了自己阿娘的心。
    “闻家讨厌,我就替她除掉吧。林老夫人老了,老而不死是为贼。”
    圣上慢慢翻看着手边的奏折,漫不经心的说道“太后跟我说,她无脸下去见外祖父母。闻后在下面见到她阿娘,见到闻氏一族,不知道会不会原谅他们。”
    和舫惊得魂飞魄散,哑声道“圣上,你这是要逼她进京么”
    “我也不想逼她,大周不能乱,大周更不能在我手上没了,否则我也无脸去见列祖列宗。”
    圣上抬眼望着他,眼底闪现着杀意,脸上却笑容温和“你为她做了许多事,不知道你在她心里的地位如何”
    和舫怔楞片刻,随即明白过来,他神色平静端坐,近卫悄无声息上前,将他带了下去。
    临安府小青山。
    程惜惜与程放沿着河流而上,去见了他那几艘藏在偏僻隐秘海湾处的大船,他叉腰指着自己的辛苦之作,得意的问道“阿爹是不是很厉害”
    “好厉害好厉害。”程惜惜敷衍的回答,她对他挤挤眼,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光,“程木匠,这么大的海船,你是想将你那些红颜知己全部装上扮花船么”
    程放一愣,眼前一亮抚掌大笑,“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主意”
    程惜惜鄙夷的看着他,“你也不怕那些姐儿们打破脑袋。”
    “唉,也是,算了算了,那就都不要了吧。”
    “阿爹,你就是戏文里骂的负心汉么”
    程放摇头晃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哎哟,都把阿爹写进戏文传唱了那我岂不是一举成名”
    程惜惜无语至极,面无表情翻身上马向回骑去。
    程放哈哈大笑,捞起长衫飞身上马跟在程惜惜身后,她特意绕到小青山村,在快进村子时下马远眺。
    正值午饭时刻,村子里炊烟袅袅,顽皮的小童在小径上追来赶去,一个妇人从屋里子走出来,扬声大喊“王三郎,快归家吃饭咧。”
    头上顶着冲天辫的小童清脆回道“阿娘,我这就回来。”
    原本玩做一堆的小童如鸟兽散,各自归去。
    程惜惜笑容灿烂,指着冲天辫小童说道“这是王屠户的侄儿,青山村的村民上碧峰山落草为寇时,村里已没了几个幼童,这是仅剩下的几个,后来幸得在山上又生了几个,村民们都拿他们当做眼珠子看顾着,生怕断了后。”
    程放笑看着她问道“你不进去看看你是他们的老大,进去定会被当做贵人供起来。”
    程惜惜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惆怅,却很快笑道“我可是殿下,怎能与升斗小民为伍”
    程放心里微叹,牵着马慢慢往外走,说道“殿下,既不去那就快回吧,就算你是殿下,不吃饭食一样得饿肚子。”
    程惜惜没有再回头,翻身上马回了碧峰山。
    京城闻府。
    林老夫人突然一病不起,闻尚书成日挂在脸上的得色褪去,也不再四处张罗着给程惜惜议亲,忙前忙后请太医,亲自煎药喂药,做足了孝子模样。
    他是真心实意担忧林老夫人的病情,要是她去了,自己要丁忧三年,闻家才刚有转机,这三年之后是何光景,他简直不敢去想。
    可请遍了太医院的太医,甚至京城那些有名的郎中也一一请进府,药方换了一个又一个,林老夫人还是没有醒来,药石无效,本就枯瘦的身子瘦得不成人形,很快就去了。
    闻尚书呆呆跪在林老夫人的灵前,突地转过僵硬的身子,血红的双眼紧盯着跪在他斜后面的闻四,厉声道“是不是她”
    他发疯般的扑过去掐住闻四的脖子,撕心裂肺的吼道“是不是她来复仇了是她对不对”
    闻四被掐得不能呼吸,双手去掰闻尚书的手,可是他却像是要吃人的恶鬼,面容扭曲狠戾,双手像铁箍一般掐得闻四脸色发青,眼神逐渐泛散。
    灵前的闻家人各怀心思跪着哭灵,被闻尚书的突然暴起吓得怔楞住,还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何事。
    闻二最先惊醒过来,她尖叫着上前去抓闻尚书的手,大哭道“你要掐死他了,快放手,放开他”
    闻尚书的手被抓出了血痕,痛得他抬手用力一挥,闻二被掀翻在地,闻四脖子上一松,张大嘴大口吸气,呛得不住咳嗽,他嗬嗬喘息一阵后,仰头狂起来。
    灵前除去闻四的笑,寂然无声。他拭去眼角溢出来的眼泪,轻蔑的看着闻尚书,声音嘶哑“你心虚了是不是你心里明白是你害死了祖母,是你的贪婪,你的无耻害死了祖母。”
    闻尚书瞳孔骤缩,他扬起手挥向闻四,铁青着脸咬牙切齿的骂道“贱人生的贱胚子,我今日要杀了你,不能让这样的贱人血脉流下去脏了我闻家”
    闻四抬手隔开,起身扶起闻二,冷眼扫了一眼闻尚书,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闻尚书见平时自己正眼都不愿瞧的儿子,却突然凌厉无比,他那冰冷的眼神竟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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