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有四个治疗师走了进来。
    “你最好准备了酒,克莱尔,”走在前面的那位男巫说,“今天可真够受的。”
    “我不确定你应不应该这样做。”另一位女巫说,“这四位可比你加入的时候还要年轻呢。”
    克莱尔瞟了实习治疗师们一眼,低声说“他们是比我们还要善良勇敢的人如果出了问题,我来负责。”
    “希伯克拉特斯梅绥克,生物伤害科;埃布尔伍德,奇异病菌感染科;佩恩弗罗比舍,器物事故科;赫斯特史密斯,魔药及植物中毒科。”克莱尔把来人一一介绍给四位实习治疗师,又把他们介绍给对方,实习治疗师们惊讶地意识到,圣芒戈其他科室的主治疗师现在全都在这里了。
    “克里斯蒂娜去找维奥拉和沃纳了,”克莱尔说,“我想他们就快到了”
    像是要应和她的话一样,隔壁的更衣室里传来了重物跌落的声音,梅芙被吓了一跳。她竖起耳朵听着,更衣室里有一道女声在抱怨“我说过我不喜欢门钥匙你为什么不能带我们幻影移形呢”
    “从统计学的角度来讲,”这是克里斯蒂娜的声音,“门钥匙比幻影移形的安全性更高。”
    几秒种后,他们推开了办公室的门,除了克里斯蒂娜还有一男一女。
    “这是维奥拉斯图亚特,还有沃纳桑切兹,”克莱尔介绍道,“他们曾经是在七楼工作的麻瓜医生,现在都在惠灵顿医院工作除此之外,维奥拉还是我的表姐,克里斯蒂娜的女友。现在,我们出发吧。”
    她挥了挥魔杖,办公室墙角那老旧的衣柜开始缓慢移动,里面隐约传出了神奇动物的叫声,它们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栖息地正在移动。衣柜后露出一堵砖墙,砖块们开始变化,当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下的时候,面前的墙依旧是原来的模样,却似乎有什么已经发生了改变。
    菲利克斯第一个走了进去,消失在了墙里,然后治疗师们陆陆续续走进了这堵墙,四位实习治疗师已经惊讶地合不上嘴了。“我想你们肯定都知道今年年初七楼的那场风波。”克莱尔说,“是的,我们保留了这一个通往七楼的通道。”
    乔尔伸出手摸了摸砖墙,感觉像是在触碰冰凉的水流。四个新人穿过墙壁后,克莱尔最后一个走了进去,她站在墙里,挥动魔杖,衣柜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她往后退了一步,砖墙慢慢恢复了坚硬现在没有人能穿过这堵墙了。
    治疗师们站在一条昏暗的走廊的一端,蒙尘的玻璃窗几乎遮挡住了室外全部的月光,只稀稀疏疏透进来一点光亮。几个光球从魔杖里跃出,四个实习治疗师终于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这里正是传说的七楼,那个“用来进行邪恶的人体实验”的“巫师与肮脏的麻瓜勾结的地方”。
    原本明亮干净的走廊现在布满灰尘,他们面前有一扇铁门,上面满是浮动着咒语的锁头,是魔法部安放在这里的。病房、办公室都在铁门另一侧,他们被关在铁门这边,无法进入。恍惚之中,克莱尔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三年前,她似乎能听到麻瓜医生和巫师病人在谈论着哪种魔药会起效,庞大的麻瓜医疗设备正在隆隆作响。
    她晃了晃脑袋,记忆中七楼吵闹的声音消失了,现在只剩下无边的空寂。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七楼,四位年轻人们,”希伯克拉特斯梅绥克说,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这里是我们治疗师得以学习麻瓜医疗技术的窗口,只可惜现在被封死了。”
    露西往铁门的方向走去,透过冰冷的钢铁的缝隙,她看着走廊那边的景象。病房的门大敞着,里面空空如也,几个手推车凌乱地停放在走廊两旁,上面有一个倒着的空魔药瓶,还有几个未开封的一次性针管。几件白大褂挂在走廊墙上的钩子上,露西隐约能看到白大褂胸前的徽章那是魔杖与手术刀交叉的图案。走廊似乎有无限长,一间间病房延伸向远方,露西能想象到当七楼没有被关闭的时候,这里会有多么繁忙。
    “这里。”克莱尔再次抽出魔杖,对准了众人身旁墙壁上的消火栓,那扇红色的小门应声而开。她搬出了里面的灭火器,将缠绕着的白色水带卸了下来,带头钻了进去。
    消火栓里面竟然有一间屋子。这看起来像是一间档案室,被高高的架子所填满。架子大概有二人高,每个架子都分为十余层,每层上都摆满了用夹子夹起来的一厚摞文件。四位实习治疗师站在这里,打量着四周,看向房间的那边他们看不到尽头,放满病历的架子消失在远方的黑暗中。
    “我们现在站在七楼的档案室里,”克莱尔说,“当七楼被关停时,我们治疗师竭尽全力把这里隐藏了起来。七楼创立了十八年,运行了十七年,这里存放着过去十七年来所有的病历包括问诊记录,手术记录,x光片,ct片,死亡报告这些足足摆满了上千个货架。这是一笔无比宝贵的知识财富。我们都希望有一天七楼能够重启,到那时,治疗师们和医生们不必在黑暗中探索,他们可以踩着我们的经验,爬向更高处。或许等到那时,我们这一代人已经逝世,但是这些病历会把我们的经验传授给后代。”
    “我们决不妥协”斯梅绥克大声叫道,“知识永垂不朽”
    克里斯蒂娜用魔杖指向天花板,像是冰雪融化一样,头顶上的砖块开始消失,出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空缺,从那里可以看到墨蓝色的天幕,以及几颗闪烁的星星。一架梯子出现在众人眼前,他们一个接一个爬了上去。现在,他们站在惠灵顿医院楼顶的平台上了。
    天台的角落里有一个大型烤炉,旁边的桌子上放着许多个铁盘,里面是腌好的肉,地上还有几箱啤酒。埃布尔伍德和佩恩弗罗比舍自告奋勇前去烤肉,其他几个治疗师凑在一起议论着今天时间错乱的怪事,克莱尔则和四位实习治疗师坐在天台边缘的护栏上,看着脚下流动的车灯。
    “你们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解决那件事的吗”克莱尔说,“很简单。我走进库珀女士的办公室,对她用了摄神取念我发现,她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这就简单多了我直接消除了她的记忆。接下来,我去了药剂室,因为我担心有人会用足迹闪现这个咒语来抓小偷我用魔法打乱了那个空间的痕迹,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发现你们偷魔药的事了,再也不会。”
    四个年轻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克莱尔。
    “这都是为了你们,”克莱尔有点恼火,“我不觉得你们有资格用这样的眼神打量我。”
    “不,不我们只是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案。”梅芙说。
    “前提是你要有超出对方的魔咒水平。”克莱尔放缓了语气,“听着我要向你们道歉。我之前以为你们是一群游手好闲的、娇气的、浮躁的、愚蠢的小孩,我以为你们只是被新奇的黑魔法解咒定律迷住了,你们完全没有准备好成为一名治疗师现在,我想我错了。你们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善良,还要勇敢。或许你们掌握的知识少得可怜,头脑还不太灵光但是,我相信你们将来会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治疗师的。”
    “这倒是我没想到的。”梅芙开心地说,“原来偷东西还能带来这样好的结果”
    “谢谢你,坎宁安治疗师。”乔尔说。
    “叫我克莱尔。”她笑了笑,“我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烤肉的香气传来,治疗师们围到烤炉边,一人夹走了一根香肠。
    “你们四个有没有想过,政治真的能完全控制知识与文化吗”克莱尔突然问道。
    他们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是的。当七楼不得不关闭后,在场的治疗师们成立了一个组织,”克莱尔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枚忍冬叶子形状的胸针,“我们依旧在暗中用麻瓜的医疗手段帮助需要帮助的巫师。你们要知道,魔法与魔药是有局限性的,在很多情况下,麻瓜的医疗手段对于一些疾病有更好的疗效。”
    梅芙接过了克莱尔手中的胸针,反复打量着。“我还以为我们是世界上仅有的四个敢违反保密法的巫师,原来你们早就开始这样做了”
    “治疗师们从来不理会混乱的政治,也坚决远离对立阵营的倾轧,我们总是更关注、更尊重每一个具体的生命。”克莱尔说,“那么,你们愿意加入我们吗”
    四个年轻人互相看着,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们愿意。”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在昏暗的夜幕下,克莱尔看到他们眼里有光。她想,自己之前决定加入忍冬组织时,一定也有着这样的目光。
    她从口袋里取出四片忍冬的叶子,这是她离开办公室前从树枝上摘下的。在魔杖的指引下,四片绿叶在空中翻飞,变成了铜制的棕红色叶片,落在了每个人的手心里。
    “敬善良勇敢的人,”克莱尔举起手中的啤酒,“敬你们。”
    几分钟后,鸡翅和牛排都烤好了,人们围成了一个圈坐在地上,开始聊天。当聊到四个新人偷魔药的事时,他们的脸都变得通红。“我们是为了帮助麻瓜”梅芙辩解着,“如果魔药商店里能买到这些药,我们才不会去偷呢我们是迫不得已”
    “好了,好了,没人指责你。”克莱尔说,“我们都很佩服你们四个你们比我们还要心胸宽广。我们依旧站在巫师的角度上考虑问题,把目光局限在了巫师群体内,而你们是在帮助麻瓜或许,我们应该拓展一下业务范围了。”
    治疗师们纷纷点头。“医疗没有界限,人类也没有区别。”沃纳桑切兹说,将瓶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大家开始讨论用巫师医疗手段帮助麻瓜的具体的实施方案,七嘴八舌地总结出有哪些麻瓜医学中的病症可以用魔咒和魔药进行治疗,然后又开始讨论该以怎样的伪装方式来接近麻瓜患者,该在何时何处对他们进行治疗,等等。当治疗麻瓜的方案颇具雏形的时候,烤好的肉基本都被吃完了,啤酒瓶倒了一地,烤炉里的木炭也熄灭了。
    “今天是忍冬组织又一个崭新的开端,”克里斯蒂娜兴奋地说,“无论是巫师还是麻瓜,无论是何种医疗方式,只要我们能帮助他们,我们就要去这样做”
    “去他妈的国际保密法”克莱尔高声骂道。
    “不能完全去他妈,”斯梅绥克冷静地分析着,“国际保密法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它在一定程度上确实保障了巫师和麻瓜双方的安全。”
    治疗师们又开始天南海北地聊起了天,聊各自科室有趣的病人,聊药剂师们还有护士们的八卦,聊惠灵顿医院新购置的机器,聊过去,现在,和未来。
    “我今天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病人,”克莱尔突然想起了这个有趣的病例,“器官衰竭到不像话,我感觉这至少要六百岁才会衰竭到这个样子。但是人真的能活那么久吗”
    “你还记得三年前的金苹果事件吗几个古灵阁的解咒员,都是年轻的小伙子,触碰到了布满黑魔法的金苹果后,一夜间变成了老头。其中还有一个是萨曼莎的前男友呢”佩恩弗罗比舍说。
    “当然记得。我也想过会不会是类似的黑魔法,但是奇怪的是,在我这个病人身上没有任何黑魔法的痕迹也没有服用增龄剂的迹象。”
    “她没有家人吗”埃布尔伍德问道。
    “无名氏。被发现晕倒在魔法部的电梯里”
    “魔法部魔法部”佩恩弗罗比舍嘟囔着,紧接着,他突然跳了起来。
    “我终于知道了,知道了这一切都明白了”他高声尖叫着,瞪圆了眼睛看向每一个人,双手在空中疯狂地比划着,“太阳,时间,钟表失踪的人,在魔法部被发现的六百岁的病人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哦,天呐,全都说得通了”
    众人疑惑地看向他。维奥拉看向克里斯蒂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这位治疗师是不是精神出现了问题。克里斯蒂娜摊了摊手,她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佩恩弗罗比舍深吸几口气,重新坐了下来,因为激动,他的胸膛过于明显地上下起伏着,脸颊和耳朵都变得通红。
    “你们都没听说过爱洛伊丝敏塔布的传说吗”他强压激动之情,气喘吁吁地问道。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好吧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这是虚假的传说,从来都没想过这竟然会真实存在咳、咳,这发生在1899年,故事是这样的爱洛伊丝敏塔布是神秘事务司时间厅的一个缄默人,在一次返回过去的实验中,时间转换器出现了问题她被困在1402年长达五天。当她终于返回她属于的时空后,她身体的年龄增加了五个世纪,没过多久就在圣芒戈逝世了”
    “天呐这么说,我的病人也进行了时间旅行”克莱尔开始大叫。
    “爱洛伊丝敏塔布的游历改变了一小部分的历史,她在过去遇到的所有人的人生轨迹都发生了改变有至少二十五位后代突然消失了,变得从未出生。时间也受到了干扰,她回到正确的时空后,那个星期的星期二持续了两天半,而星期四只剩下了四个小时。”
    “这和现在发生的情形一模一样”露西高声喊着,“今天早上的预言家日报就报道了那些失踪案有数十位巫师失踪了”
    “是的还有那错乱的时间”
    “不,严格来说,我想时间没有错乱,而是所有人的主观感受发生了错乱。”维奥拉说,“机械钟和石英钟的运行不会改变,地球围绕太阳运行的速度不会改变,铯原子钟更不会改变客观事物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只有人类感受到的时间发生了变化。”
    克里斯蒂娜皱着眉头。“我没明白。”
    “你难道没有意识到,除了我们人类的主观感受,其他所有客观事物变化所需的时间都对得上吗太阳落山的时间,魔药发挥作用的时间,甜点烤制的时间客观事物发展变化的时间是处于同一个基准上的。真正受到了影响的,只有我们的大脑、我们的主观感受。你能想象我们的动作、话语都在以原本二分之一的速度进行着吗我们以自己的感受作为参照时,确实会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然而实际上,时间流逝的速度和以往一样,丝毫未变。”
    “但是为什么会有人失踪呢”克莱尔问,“过去无法被改变。”
    维奥拉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我知道你的意思,诺维科夫自洽性原则,我们的世界是已经被改变过的最终结局。但是我无法做出解释。神秘事务司搞出的这个时间错乱的大事件,我想,甚至连他们自己都解释不清这已经完全超出人类的认知了。”
    “神秘事务司那群疯子,可怕的疯子他们竟然敢探索这些过于深奥、过于古老的话题。真是不自量力”赫斯特史密斯喃喃自语,“再这样下去,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浓绀色的天空逐渐变浅,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明朗。
    “至少我们知道了这不是宇宙毁灭的兆头,”克莱尔语调轻快,“太阳又要升起来了,新的一天开始了。希望一切都能尽快恢复正常。”
    治疗师们坐在天台边缘的栏杆上,喝着最后几瓶啤酒,在他们的高声谈笑声中,太阳跃出了地平线,将天空与地平线相交的部分染成了暖橙色。在他们看来,太阳以零点五倍速升起;实际上,是他们在以二倍速生活。漫长的一天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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