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刚才,您说张小鱼的案子,我还以为她们家报案了,或者这孩子在外面犯了什么事情,才吓得立马赶过来问问情况。”

    年轻貌美,家境差,一个没报案的失踪者。

    蒋深没有放过这条线索,要求与张小鱼的舍友谈话。

    陈老师一口答应,私下言辞委婉地请求,万一张小鱼涉及案件,希望警方不要对外提起a大。

    “就这了。”

    脚步停在一间房前,敲门,里头探出两个脑袋,一个短头发,一个长头发。

    “小鱼吗”

    好久没有提到这个名字,这个人,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恍然。

    “她人不错。”

    短发女孩说得真心实意“一心都在读书上,每天天不亮就去教室,一直到天黑了,宿舍门快关了才回来,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爱学习的。”

    “她是农村户口。”

    长发女孩补充“她不见之后,她爸妈坐三天三夜的火车赶过来,讲得都是我们听不懂的方言。年纪看着大,至少五十吧,头上全是白头发,一走到校门就坐在那儿哭。“把陈老师给吓得,到处找人跟他沟通,最后才知道他是小鱼的爸爸,花了家里全部积蓄来a市,接小鱼回家。”

    “可学校也不知道小鱼在哪里,没人知道。

    “找不到小鱼,叔叔阿姨不肯回家,坐在校门口一天到晚喊还我女儿,大家看着都怪心酸的。”

    蒋深问“他们现在还在校门口”

    两个女孩同时摇头“不在了。”

    什么时候开始不在的呢

    姜意眠想到这个问题,却没问。

    她静静听着。

    当失去视觉之后,听觉是如此灵敏,能够捕捉到他人言语之中,字里行间所有细微的情绪。

    女孩们说起小鱼失踪的那天“下午两点多吧,星期六,我一觉醒来看到她难得穿了条裙子,还问她,打扮得这么好看要去哪里。她说要去赚钱。”

    “下午四点到晚上七点,三个小时能赚五百块钱,我不太相信有这种好事,可是小鱼很高兴,还主动提出,回来的时候给我们每人带一碗排骨面。”

    谁知她再也没有回来。

    “我们到第三天早上才发现不对劲,因为小鱼不可能不来上课。我问阿芳”

    吱呀。

    宿舍门被打开,走进一个扎马尾辫的女孩,眼神冰冷的一扫,声音比那双眼睛更冰冷、沙哑“这谁我们说过不把外人带进宿舍。”

    “是警察啦,来问小鱼的事情。”

    听到回答,女孩身形一定,指尖颤抖着,哦了一声,拿起不锈钢水盆,转头出去。

    “那就是阿芳。”

    短发女孩歉意地笑“她是小鱼的老乡,本来很好相处的。可是自打小鱼不见,她把声音哭坏了,就变成现在这样,你们不要介意。”

    说话间阿芳回来了。

    眼是红的,水盆是空的,可见并没有去打水,而是掩盖情绪。

    不等蒋深开口,她拉开椅子,重重坐下,先声夺人“那份工作是我的。”

    “那天该去的人是我。”

    小鱼和阿芳是老乡,来自同一个村庄,是村庄里唯二成功离开家乡、来到大城市念书的女孩。

    小鱼家境较差,胜在家庭氛围好,父母爱儿又爱女,远近闻名的不偏心。

    阿芳常年寄居姑姑家,为了上大学与姑姑彻底撕破脸皮,抢回一部分爸妈工地去世的赔偿金,才勉强交上学费。

    两个女孩初来乍到,口袋空空,在最初的那段日子里,别说一毛钱掰成两半。就连毛巾、牙膏、肥皂之类的生活物品,她们都是两人买一份凑和着用。

    相比小鱼一心扑在学习上,阿芳的重心,更多放在赚钱上。

    “钱,钱,钱,我那时候满脑子都是钱,因为人没有钱就不能吃,不能喝,没有钱,别说读书,连活都活不下去。”

    今年21岁的阿芳,皮肤稍嫌粗糙,一双眼生得又大有圆,利利有神。

    “别人介绍我去ktv上班,我一听工钱够,就去了。”

    “后来她们说,店老板隔两个月在家里摆酒席,要找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去唱歌、跳舞、助助兴,我听完价钱,就去报名。”

    “吴友兴没有为难我。我说我想报名,他说好,然后借我一条裙子,让我星期六穿,穿完还得洗干净还给他,我也说好。”

    “我没想到那天我会肚子疼,疼得走不动路,下不了床,人哆嗦得衣服都穿不上。小鱼看见了,就说她替我去。”

    “不该让她去的。”

    楼底下传来女学生说笑的声音。

    阿芳定定坐着,似是透过他们,透过墙面,透过这喧嚣的尘世、漫长的时光,去挽留一些别的什么东西,什么人。

    “小鱼没有回来,我去问吴友兴,吴友兴说他不知道;我想再去问问别的女孩子,她们全部不来干活,一个人都找不着。”

    “我不知道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她不来上学。后来她爸妈”

    “你的意思是。”

    蒋深打断“你到现在都不知道张小鱼经历过什么”

    阿芳毫不犹豫“对。”

    “为什么没报警”

    “我们报过,六点去,八点吴友兴找到我学校,说我再招他,他就把我在娱乐场所打工的事情告诉学校,让学校开除我。张叔张姨不想让我没学上,而且其他去过聚会失踪的女孩家属说,报了也没用,根本找不回来。”

    聚会失踪的女孩家属碰过面。

    既然张小鱼的父母知道女儿因聚会失踪,为什么不去找吴友兴,而选择在学校闹

    对此疑问,阿芳大方承认“是我建议张叔这样干的。”

    长短发室友早被请出宿舍,她没有顾及,坦言“吴友兴背后有人,我们惹不起。张叔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不管怎么样,人是上学时候丢的,学校肯定不想被牵连。只要张叔不松口,或多或少,学校赔点钱,他们接下来的日子才能过。”

    蒋深“张小鱼的父母拿到钱就回去了”

    “对,还有别的要问么没有我要睡了,晚上还要去打工。”

    阿芳藏在桌下的手,不停绞弄衣物,布料上留下道道褶皱,似乎并没有表面上来得淡定自如。

    蒋深留意到这点,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直到陪姜意眠走到楼底,他谎称笔记本忘带,又折上去,推开门。

    “还有一个问题。”

    视线如搜捕猎物般,在几个女孩的面上来回游移,蒋深问“你们谁记得,张小鱼的父母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在校门口了”

    长发与短发面面相觑,报出一个时间点“差不多半个月前吧。”

    恰好撞上福尔岱死去的时间点。

    余光里,第三个女孩的脸,唰一下变得苍白。

    福尔岱的弟弟回国了。

    前脚走出宿舍楼,后脚得到消息,蒋深一口气儿没喘,立刻往那边赶。

    到的时候,老四刚开始做侦查询问。

    老流程,上来问姓名“叫什么”

    “余恩岱。”

    “和死者关系”

    “兄弟。”

    福尔岱长相平平,无恶不作,没想到他的弟弟样貌清俊,满身书卷子气儿。

    就是性格木讷了点,根本用不着人问,自个儿补一句“他是我哥哥,大我两岁。”

    “你不姓福”

    “大儿子随父姓,小儿子随母姓,这是我出生之前,爸妈商量好的。”

    “那你跟死者感情怎么样”

    “不是很好。”

    余恩岱双手平整摆放在膝盖上,坐姿标准的如同三好小学生“我妈妈身体不好,生下我没多久就去世了。我哥认为是我的错,从小不愿意带着我玩,渐渐地,我们相处的比较疏远,成年后基本没有往来。”

    “死者生前经常在家里办聚会,这事你知道吗”

    他小幅度点头“听过一点。去年年夜饭上,有女孩闹到家里来,我爸很生气,罚我哥在门外罚跪,直到他发高烧失去意识,才把他送去医院。后来我哥醒了,保证不会再做这种事,我爸才没有继续罚他。”

    “聚会的具体内容,你了解吗”

    “不是很了解,他不在我面前说这些,怕被我爸知道。”

    “你爸对你哥管得很严”

    “也不是。”

    余恩岱摆弄手指,“我爸是一个商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有根深蒂固的商人思维,无论对待亲人、朋友,还是家人,都像评估商品那样严格。

    “如果要分类的话,我哥在他眼里属于质量不合格、容易影响厂家生意的残次品。 不要误会,这是他的原话。我哥有很多爱好,这些爱好是好、是坏、是对、是错,都不在我爸的考虑范围之内。只有一种情况,当爱好过界,威胁到我爸的名、我爸的钱,我爸才会出手阻止他,乃至赶他出家门。”

    “”

    这人说话有点绕,文绉绉,云里雾里。

    害得老五在一旁做记录,抓耳挠腮半天下不去手。

    “写我爸不关心我哥,只关心我哥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就好。”

    对方相当善解人意地为他出主意,抿唇一笑,竟有几分孩子气“如果我爸真的关心他,现在在你们面前的,应该不止我才对。”

    有道理,老五提笔就写。

    老四接着问“死者的堂弟说他雇了两个保镖,这事是真的吗”

    “是的。”

    “你能联系到他们吗”

    “不能。”

    “你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很久,太久了,我记不太起来。”

    “ 听说过吴友兴这个名字吗”

    “没有。”

    一来一回,毫无漏洞。

    蒋深听的不得劲,起身去外头抽烟。

    老五鬼鬼祟祟跟过来“老大,你说这余恩岱有没有问题要说配合,他真配合,我就没遇到这么好说话的,问什么答什么。要说不配合嘛,他这一问三不知,答了跟没答一个样啊。”

    大片大片烟雾被冷风吹散,蒋深遥望天际,心想,要下雨了。

    余恩岱有没有问题,他不知道。

    但他敢说照老四这个问法,问到天亮都白问。

    福尔岱遇害,不管谁杀,都不该越过专业保镖。

    保镖不可能被杀。小概率护主失败,逃跑,而最有可能的应该是被收买。

    被,比保护福尔岱更高的酬金,所收买。

    钱从哪来

    受害者家属们集资被利用的学校赔偿金

    谁能轻易接触到言语不通的外国保镖,与他们谈条件、达成共识

    操着外地方言、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夫妻被警察盘问时故作稳定的阿芳

    烟头落在地上,靴子踩住,碾出焦黑的粉末。

    蒋深掉头回客厅,询问进入尾声,如他所想,他们没能获得任何有效信息。

    余恩岱准备送他们出门。

    蒋深立在原地不动,眼珠子散散地从左边移到右边,再从右边移到左边,忽而勾起唇角,露出个凶恶的笑来“余先生,你这房子不错。”

    蒋队长罕见的客气,罕见的笑,组员立刻嗅到阴谋的味道。

    唯有余恩岱不知内情,老实嗯一声。

    “方便让我们参观一下么就走一圈。”

    蒋深口里的我们,是指他,以及他拉过来的姜意眠。

    一个人高马大顶凶脸,怎么看都是另有用意。

    一个双目无神白净脸,怎么看都是手无缚鸡之力。

    外人很难搞清楚这对组合,雪上加霜的是,余恩岱打小内向,很难拒绝别人的要求。

    看看而已,应该没问题

    “跟我来吧。”

    余恩岱往厨房走去,背影单薄而瘦弱。

    这段日子,蒋深每到一位嫌疑人家里,必定提出走一圈,真实用意是借机发挥姜同学的特殊能力,省得凶手近在眼前,被他们平白错过。

    姜意眠习以为常,跟着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转半天,没听到声音。

    “好了,我家就这些房间。”

    余恩岱再次打开庭院大门,“你们慢”

    “那是什么”

    告别语被截断,循着蒋深手指方向看去,余恩岱很明显滞了几秒“我爸喜欢酒,我妈妈去世前买了很多酒存在地下酒窖里,那是酒窖的入口。”

    “能看看么”

    蒋深嘴上在问,人自顾自朝那边走去,一把揭开木制盖板,板下出现一条阶梯。

    “对不起,你们不能进去。”

    这时余恩岱才开始慌张,小跑过去拦住他们。

    晚了。

    左手边姜意眠没由来的平地一个踉跄,蒋深伸手拉住,压根不需要问她听见什么。

    他回头,单刀直入“你就在这杀的人”

    余恩岱狠狠一呆,面上血色尽失。

    空气仿佛冻结,北风呜呜地叫。

    画面定格良久,良久,余恩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那样低下头,嘴唇蠕动,细若蚊足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刹那间远处一声雷响,天光大亮。

    2003年1月2日,离年关还有两个月整。

    a市公安局审问室内,犯人余恩岱正在接受审讯。

    对于杀人、弃尸罪行,他供认不讳。

    杀人手法、过程,凶器藏匿地点,他全部交代。

    唯独一点,当他们询问是否存在共犯时,余恩岱一口咬定,没有。

    “你的意思是,杀人、分尸、缝合、搬运,这些事情都是你一个人干的从头到尾没人给你搭把手你一个男人会用针线,正面冲击就能撂倒福尔岱”

    按照余恩岱的口供,12月14日上午,福尔岱找他要钱,作为再次举办聚会的资金。

    他不答应,两人发生口角,积怨爆发,索性杀福尔岱了事。

    回到现实。

    福尔岱身高178,体重75kg,生前学习过一段时间散打;

    而余恩岱身高173,体重55kg,胳膊大腿瘦得像个姑娘。

    这两异姓兄弟,傻子都不信后者杀前者。

    可余恩岱偏偏坚持“是我自己做的。”

    目光闪烁,表情不安,用老五的话来说,一看就不是糊弄人的料。

    “不对啊。”

    站在单向透视玻璃后的老五回过神,纳闷“刚才问他知不知道聚会,有没有见过福尔岱,一口一个没有,说谎说得挺溜。怎么到这儿成这样了这小子到底走的什么路子”

    里头负责审讯的人,可能也觉得这话荒谬。

    他一拍桌,音量拔高“余恩岱,我劝你不要再来这套我们都知道福尔岱是个什么东西,知道他干过什么。你既然已经认罪了,就不要想着袒护同伙,这样对你,对他们都不好”

    余恩岱受惊地抖了一下,埋头不语。

    审讯人员以为他被说动,清了清嗓子,态度有所好转“其实我们差不多猜到你的同伙,就是受害女性和她们的家属。只是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参与了这次行为,所以你”

    “没有其他人。”

    余恩岱打断“只有我。”

    还真就上赶着担罪责呗

    审讯人员抬手拎出一张照片“这人你认识不,林芳。”

    余恩岱看也不看,摇头。

    “撒谎她就是去年闹了你们家年夜饭的女人,你们肯定见过面,为什么不承认难不成她就是你的同伙,你想给她开脱”

    余恩岱还是摇头。

    甭管你摆多少张受害女性、受害女性家属的照片,他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死不肯认。

    刚消下去的火气,再次猛烧上来,审讯人员都给他气笑。

    “这些都不认识,你为什么杀你哥,动机在哪儿呢啊你杀人分尸还割他老二,这么深仇大恨天上掉下来的,还是上辈子结下的”

    “余恩岱你清醒点行不”

    “共犯的名字,不管你说不说,案子往下查,肯定能揪出他们。这对我们来说只是早晚的事儿,对你可不一样对,杀人是犯法,我们国家社会除了律,还讲情理,刑法上面的罪刑都是有一个区间的。区间,你懂吧你因为吵架杀人分尸,跟你发现你哥的坏行为,一时冲动采取错误的行为阻止他,这俩动机天差地别,明白不”

    余恩岱点点头,贼巴儿老实。

    点完再摇摇头,俩只眼睛黑乎乎,好像都要给吼哭了,表情特委屈、特真诚 “可是我真的没有”

    “”

    审讯人员都给折腾无语。

    “林芳是你对象犯得上这么护着她”

    别人不敢说,林芳、张小鱼这两人,一个活的,一个死了,绝对和福尔岱的死解不开。

    余恩岱双眼盯着自己的膝盖,摇头。

    “说话”

    “不是。”

    “难不成张小鱼是你对象,林芳是你对象的好朋友,所以你给她当垫背的”

    “不是。”

    “你到底想给谁做隐瞒说实话是不是你喜欢的女孩子被福尔岱糟,不是,伤害了。你要给她出气,就伙同她、或者她家人杀了福尔岱”

    “不是。”

    “我知道了。福尔岱又要举办聚会,这次打算对你喜欢的女孩子下手,你就比他更早解决他,是不是”

    审讯人员发自内心觉得,只有兄弟积怨、家产万千,再来个爱人被觊觎。所有事情叠加起来,才能让眼前这个呆板、腼腆的男人,转眼化作恶魔,举刀杀人。

    然而余恩岱缩着身体,脑袋往两边慢慢地摇,不是 两个字,贯彻始终。

    对方眉心皱出一个川字,真心不明白“你要真不认识她们,没有喜欢的女孩子要遭殃,那为什么杀你哥杀人是犯法的,杀亲哥也犯法,要坐牢,你知道吗”

    余恩岱沉默许久。

    久到天色暗下来,晚饭都给送来。

    他直直坐在椅子上,近乎自言自语“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什么”

    “我只是觉得,一切都是错误的。”

    仿佛沉入另一个世界,听不到他人的生意,余恩岱自顾自说下去。

    “我等了很久。可是一直没人惩罚他,没有人阻止他。”

    “我爸爸经常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想这可能就是我需要做的事情,所以我去做了。”

    “他确实做错了,对吗”

    他抬起脸,脸上有些茫然“为什么一定要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呢”

    “他是我的哥哥,他做错了。

    “无论我有没有喜欢的女孩,有没有被他染指,他做错了。

    “错了就是错了。他做错了,我也做错了,不管我们的理由是什么,都无法改变这种行为的错误性,不是吗”

    余恩岱的声音轻轻的。

    他的逻辑抛开所有现实元素,近乎天真,又因此而纯粹、强大。

    他们能说什么呢

    事实上,他们想要的真相又是什么

    这件案子从头到尾、从不计其数的受害者到成群结队的加害者,最终将所有矛盾点都凝聚在区区一个余恩岱身上。

    伤害与保护,阻拦或泄愤。

    余恩岱做出自己的选择,并且做好承受代价的准备,他们还能说什么

    审讯人员想来想去,顶多将盒饭往前一推,“吃饭吧,我们还没到不让吃饭的程度。”

    余恩岱没有接。

    他顶着苍白的脸、浓黑的眼圈,像一只小动物般怯怯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我、刚下飞机没多久,有点累,能稍微睡一下吗”

    审讯人员没有犹豫多久,摆手“随便你,反正只能趴在桌上休息。”

    “谢谢。”

    余恩岱慢慢伏下去,脸看不见,只剩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以及一句很轻、很轻地“有很多错误,不是非要性别作为媒介才能感知。”

    这是他最后一句话。

    这次他没再问对不对,是不是,因为他内心肯定自己的答案,没有丝毫怀疑,也许甚至没有过后悔。

    结束了。

    至少他让错误的行为永远结束了。

    怀抱这份安心,余恩岱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着,沉沉睡过去。

    轰隆、轰隆,窗外电闪雷鸣。

    一连阴了好几天的a市,终究还是下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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