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猩红双眸冷冷划过桃刀,略作停顿,勾起藤蜥和梦魇,脚尖一点,迅速朝远处撤离。

    梦魇挣扎:“大人?!请放开我!我要去给水羊他们报仇……!”

    “闭嘴,”男子冰冷道,“想送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扭断你的脖子。”

    梦魇一滞,眼中浮起不甘,却只能恨恨咬住牙。

    “……梦魇,算了,”藤蜥低声道,“天蝎之星来了。”

    在他们身后,已经隐约能看见身着深色制服的士兵出现在废墟中,为首的指挥官拥有一对天青色双眸,她侧过头,低声对着身侧一名高大男性说话。

    藤蜥一愣:“寺西行?”

    听到寺西行的名字,梦魇的脸上浮现出忌惮,终于老实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和藤蜥对视一眼,齐齐转向男子。

    男子没有出声。

    从梦魇和藤蜥的角度望去,却发现他低垂下视线,眼底渐渐浮起浑浊的赤色,触目惊心。

    ***

    救援找到桃刀时,她正满身是血地站在悬崖边,怀中抱着一名昏迷不醒的少年。

    铃祈,帕帕和犬饲冲过去,发现那竟是兰鲸,他身上的伤口简直有过之而不见,衣服被血浸透,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的皮肤,一道伤口贯穿腹部,几乎将他一切为二。

    犬饲腿一软,差点跪坐在地:“这……这是怎么回事?!”

    “让开。”桃刀抱着兰鲸,低声道。

    她的眼中像是蒙着一片灰雾,晦明难辨。

    见状,铃祈和帕帕不由交换了个担忧的眼神。

    他们看得出来,桃刀的状态很不对。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兰鲸会受那么重的伤,还有,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刚才桃刀是在和什么人交战吧?!

    帕帕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保持冷静:“桃刀,你先别急,鱼理上校也在这里,我们马上让她给兰鲸治疗。”

    闻言,桃刀的眼底才略透出一抹光线,侧过头,微微点了下头。

    见状,几人才略微松了口气。

    可随即,一只手却忽然拦在桃刀身前。

    众人一看,不禁愣住了:“将……将军?”

    寺西行低下头,直直看向桃刀。

    不知为何,他的面色也很不好看,透出一股病态的苍白,细碎的黑发被汗水浸湿,一缕缕贴在脸侧,那双浅淡的绿眸如今一片深暗,如同朔冬的夜,下着絮絮扬扬的飞雪。

    “把他给我。”他只对桃刀说了四个字。

    桃刀敏锐察觉到什么,缓缓抬头:“你要对他做什么?”

    寺西行没有吭声,放在身侧的左手却微一动弹,抚向腰间的□□。

    桃刀盯着他的手指,视线几乎凝固了。

    “不要,”她忽然道,“我要救他。”

    闻言,寺西行突然侧头,目光如箭,锐利向她刺去。

    他猛地弯下腰,一把攥住桃刀的胳膊,于此同时,高大身躯深深压下,绿眸对着红眸,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靠近,却在快触上桃刀的前一刻,陡然顿住。

    桃刀僵硬地站在原地。

    寺西行高大的阴影下如同一间密不可分的牢笼,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莫名给她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一头猎物,在捕食者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毫无退路。

    她的鼻尖满是一种陌生的冷香,像是冬日的冷杉群,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气。

    而当寺西行开口时,那股冷香愈发浓烈。

    他低声道:“他差点害了你。”

    桃刀深吸一口气:“不,他救了我。”

    她逼着自己抬头,直视寺西行冰冷的绿眸:“如果没有兰鲸,我早就死了。”

    寺西行盯着桃刀。

    有一瞬,有什么东西自他的眼中汹涌而出,黑暗而幽深,铺天盖地朝桃刀袭来,竟令她不禁心生退意。

    桃刀抬着头,努力与他对视。

    她咬着牙,用力之深,唇齿间都感到了一股腥甜的湿意。

    但就在她快坚持不住时,面前阴影一空——寺西行陡然抽身,重新站直身体。

    取而代之的,是一方柔软的手帕。

    他伸出手,轻轻将手帕抵住桃刀的嘴唇:“出血了。”

    桃刀一愣:“……唉?”

    “鱼理,”寺西行像是没看到桃刀眼中的错愕,兀自道,“替他们疗伤。”

    鱼理走上前,温和对桃刀一笑:“先把他放下吧。”

    桃刀还没反应过来,手上一空——犬饲接过兰鲸,将他平放在担架上。

    一旁,铃祈也拿着绷带过来了:“我替你包扎。”

    桃刀低低应了一声,目光却没有离开兰鲸,她犹豫了下,低声问鱼理:“他不会有事吧?”

    鱼理只是道:“我先看看。”

    桃刀屏住呼吸,看着鱼理检查兰鲸的身体,后者沉吟了会,道:“只差一点……”

    桃刀的呼吸一下紧了:“差一点?”

    “啊,没什么,”见她一脸惊恐的表情,鱼理安抚一笑,“他会没事的。”说着,敛下神色,轻轻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这个孩子真的是受上天眷顾——他的全身经脉尽断,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随时断气都不会奇怪,可偏偏心跳却又十分平稳,简直就像拼劲全力想要活下来一般。

    或许,她侧头,看了桃刀一眼,这是她的功劳也说不定。

    半个多小时后,鱼理总算完成了大部分的治疗:“可以了。”

    众人紧张看去,兰鲸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除了依旧昏迷不醒外,看上去已经脱离了危险。

    瞳向寺西行请示:“长官,是否现在启程?”

    寺西行略微停顿,却看向桃刀。

    桃刀愣了下。

    “快看!”犬饲忽然道,“兰鲸好像要醒了了!”

    只见兰鲸垂在身侧的手指忽的动弹了下,竟像是有意识般地探出去,轻轻拽住桃刀的衣袖。

    桃刀一怔,低头看向他。

    众人相互对望一眼,皆没有出声。

    最终还是铃祈问道:“桃刀,你打算怎么办?现在就回去吗?”

    桃刀微微抿起嘴唇,视线下移,却见有什么东西从兰鲸的口袋里滑了下来,露出半截白角。

    她弯下腰,发现是她送的那块魅影面具。

    桃刀盯着面具,停顿了几秒,忽然道:“等等。”

    “我……想先去个地方。”

    ***

    兰鲸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下是一片平整的木地板,一件厚重的披风盖在身上,他略有些困惑,侧过头,却见桃刀坐在一旁,正低头玩着什么。

    他一惊,慌忙起身,却不慎牵扯到伤口,登时发出一道闷哼。

    他的声响惊动了桃刀,后者回过头:“你醒了?”

    兰鲸张了张口,下意识想说什么,却陡然意识到不对,转而想打手势。

    藤蜥呢?梦魇呢?大人呢?他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但没等他伸出手,却被桃刀按住了。

    “别怕,”她简短道,“你已经没事了。”

    她的红眸中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定,兰鲸愣愣望着她,良久,缓缓勾起嘴角,点了下头。

    桃刀也冲他一笑。

    “现在是个好机会,”下一秒,她却又陡然跳到另一个话题,“我们开始吧。”

    兰鲸:“……?”

    桃刀站起身,对他做了个“你怎么这么健忘”的表情:“之前不是说过吗?你要唱歌给我听的。”

    闻言,兰鲸愣住了。

    唱歌?他?

    不……这怎么可能……?!

    他慌忙想要摆手,但桃刀却一副不容置喙的表情,甚至还从一旁翻出许多东西,摊在他的面前。

    “五线谱,演出服,还有灯光,舞台,”她一个个数过去,认真道,“你还需要什么?我马上替你准备。”

    “舞台我也打扫了,观众席……虽然没人,不过反正你是唱给我听,也不需要其他的观众了吧?”

    她一说,兰鲸才发现他们竟在先前的歌剧院里,身下就是舞台。

    他陡然慌了。

    “可是……!”他拼命打手势,“不行的……我不能唱歌!”

    他的声音……不能让人听到啊……

    桃刀盯着他惊慌的眼神,沉思片刻,忽然道:“好吧,那这样。”

    她从靴底抽出一柄匕首,在兰鲸困惑的目光下,手腕突然一转,将匕首刺入胳膊!

    兰鲸一惊:“?!”

    锋利的刀尖瞬间没入桃刀的手臂,鲜血顿时潺潺流出,不消片刻,便染红了底下的地毯。

    兰鲸慌忙想替桃刀按住伤口,却被她轻轻挥开:“没事,你看。”

    桃刀松开手,只见刚才还冒着血的伤口竟已开始愈合,短短几秒,就结出了一层薄痂。

    她歪过头,冲兰鲸露出两颗小虎牙:“你看,我的愈合能力很不错吧?”

    所以不用担心他的声音会伤害到她。

    ——他的声音不可能伤害她。

    “你不要担心,”她盯着兰鲸,斩钉截铁道,“没事的。”

    见兰鲸还是一脸怔忡,桃刀叹了口气,忽然跳下舞台,拿了一套衣服上来。

    “这是演出服,”她说,“我给你换上。”

    说完,也不等兰鲸反应,兀自将外套披在他的肩上。

    她显然恶补过一番歌剧,替兰鲸选的正是《午夜魅影》中男主角魅影的服饰。

    精致礼服包裹住兰鲸的身体,因为大了一号,反将他的身形衬托得越发纤细挺拔,宽大的斗篷罩在最外面,纯黑的颜色增添了一分独属于魅影的神秘。

    但当兰鲸看向那块金边面具时,桃刀却把它抽走了。

    面对他困惑的眼神,她只是微微一笑:“你不需要这个。”

    她将一朵纯白康乃馨插入他的上衣口袋。

    兰鲸低下头,看到那支散发着浅淡香气的鲜花,不由微微一愣。

    而桃刀做完这一切,则后退半步,满意地看着他:“好啦,开始吧。”

    她按住兰鲸的肩膀,轻轻一推,让他站在舞台中央,自己则跳下舞台,坐在观众席第一排。

    兰鲸踉跄两步,回过看向桃刀。

    他仍是满脸踌躇。

    桃刀叹了口气。

    她想了想,抬起双手,忽然对兰鲸做了个手势。

    那是一个手语,含义是:“加油。”

    兰鲸盯着她,双眸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她……特意去学了手语。

    有一瞬,一股热流忽的涌上来,差点夺眶而出,兰鲸猛地抬起头,险险将眼泪憋回去。

    他停顿了几秒,忽然弯下腰,对桃刀深深一鞠躬。

    再抬起头时,那双水眸散发出一股耀眼光彩。

    他后退两步,深深看了眼桃刀,低吐出一口气,薄唇微启——

    开始歌唱。

    起初,似是因为顾及,兰鲸的声音很小,就算桃刀坐在第一排,也只能勉强听清些许。

    但随着曲调流淌,他的声音也逐渐开始上扬,并扩散至整个舞台。

    兰鲸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清冽中略带沙哑的声线,因为极少说话,他的吐字有些不清楚,却反而平添几分韵味,令人不禁联想到初夏的风,清凉而又暧昧,似水般蜿蜒向周围扩散,又慢慢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抹余音。

    他独自站在舞台中央,没有灯光,没有观众,就连演出服也大了一号,空荡荡地套在身上,看起来有一丝滑稽。

    但这些都掩盖不住他眼中的色彩。

    少年高扬着头,水眸中透出清亮的光,宛若一对最上等的蓝宝石,褶褶生辉。

    桃刀专注地望着他,微微屏住呼吸。

    尖锐的声波不断穿透耳膜,留下阵阵痛感,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堪堪将痛|吟憋了回去。

    血潺潺自耳中流下,就算擦去,又很快流出新的血,几次过后,她干脆放弃了,任由鲜血将肩头的布料浸湿。

    但这些都不要紧。

    她一点都不痛。

    因为……兰鲸在唱歌。

    桃刀抬起头,全神贯注地盯着台上的少年,听他唱歌,看他旋转,斗篷划出优雅的弧度,原本苍白的脸色绽放出无可比拟的亮意。

    ——他站在舞台中,仿佛站在世界的中央。

    桃刀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兰鲸缓缓停下歌唱时,她猛地站起,用力鼓掌。

    她流的血太多,脸侧都挂满了血迹,因为干掉了,留下一片褐色的印记,衣服上也有许多,碎发和血黏在一起,看起来好不狼狈。

    但尽管如此,她却双眸放光,拼命拍着双手。

    兰鲸愣愣望着她:“桃刀……”

    桃刀停下,抬起头,与他对视。

    她的双眸澄亮,像是落入了漫天星光。

    “很好听,”她看着兰鲸,像是为了让他听清一般,一字一句道,“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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