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节后,  满城春色复苏。

    今年春天,长颍城的百姓见不到在街头巷尾忙着砍树栽树的奴仆——城中的桃花仍旧是去年春天栽种的。新国君去年夏末登位后,就废除了前一任国君定下的换季换树的荒谬规矩,  去年的桃花便逃过一劫,在城里安安生生长了一年,在今年春日开得更加鲜艳。

    满城桃花飞舞中,  百姓们都在口口相传城中最新的异动。

    在新国君登位后声名鹊起的大夫玉年,近来得到了国君的授命,开始在长颍乃至整个越国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玉年首先改善的困扰越地依旧的流民问题。现在他不仅仅是给流民施粥建屋,  更是会考虑这些流民的去处。玉年把这些人收拢起来,派他们到各地去开垦荒地,  种田收粮。

    其次,  玉年开始替越鲥在国内广招贤人,  有才者不论身份,  皆可入越王宫为官,举荐者亦可得十金。

    除此之外,玉年还陆陆续续颁布了其他政令:比如禁止越地的贵族过分奢侈浪费,也比如禁止差役随意抓百姓去征兵等等。

    这些法令一出,  越地贵族不说,百姓们反正是纷纷拍手称赞。

    皎皎知道后,  明白过来他那日虽然面上开玩笑说她要累死他,实际并不是没有放在心上。

    她问越鲥:“你把那两张纸给玉年看了?”

    越鲥点点头:“玉年说纸上的一些想法尚且有些稚嫩,但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只要稍加打磨,  便可当做政令颁布。”

    其实他没说的是,  玉年知道那两张纸是皎皎写的后还大吃一惊,  先是惊讶皎皎居然会识字,  继而又是惊讶她居然能够对治国之道说上一二。即便谈得有些浅,但也已经超过这世上大多男子,这点甚是难得。

    想到这,越鲥问:“皎皎,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么多的?”

    一部分是在祈水郡看二公子学的,另一部分是上辈子老师教的。

    哪个理由都不怎么好说,皎皎只能含糊:“在燕地的时候,看我们郡守就是这么做的。”

    越鲥对各国局势没什么兴趣了解,但自小就是国君爱子,现在自己也成了国君,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各国的一些风俗习性也算是有些了解。

    他哦了一声,没多想:“燕地士族的确是六国中最爱读书的。脑子聪明的多。”

    说到这,他想起在议事殿大臣们提过不少次的一个人物:“好像他们现在出了个国相,年纪很轻就会读书办事?我听玉年谈起那人,言辞间都对他颇为向往。”

    这人当然是二公子。

    皎皎看了眼越鲥,很想和他说,她那纸上关于如何处理流民的措施,大半就是跟着这位学的。

    但是二公子身份特殊,且提及他,少不得提他那三百金的事情,再往下延伸,殷鞅又要被带出来。

    越人和殷人本就不容水火,皎皎很担心提起殷鞅会引得越鲥大怒,于是还是闭上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起殷鞅,皎皎不免想起长颍臣子们关于被殷人夺去的十座城池的争吵。

    她问:“大臣们想怎样处理与殷人的关系?”

    提起这个,越鲥就忍不住焦躁。

    “他们吵了那么久都没吵出什么结果。”他皱起眉头,“当真是一群废物。养那么多人有什么用,整日做不了实事,就会在我耳边嗡嗡嗡。”

    现在是三月,而根据殷地国师的龟卜结果,殷鞅适宜在五月成为殷地的新国君,算来算去,时间的确越来越紧了。

    皎皎问:“玉年是什么想法?”

    越鲥道:“玉年不想与殷人打下去了。但是那十座城池要拱手让给殷人,其他大臣又不乐意,说给了殷人这十座城池后,其他国家的人少不得要瞧不起越人。”

    说起这个就烦,越鲥问皎皎:“你今日也要去藏书阁看书?”

    皎皎点头:“我觉得里面许多书都很有意思。”

    “当真恼人。若非那群大臣扯着我要说废话,我肯定来藏书阁陪你。”

    越鲥道:“我这国君当得无趣,半点自由都没,也不知道玉年最近有没有找到什么可用之人。”

    一个玉年终究还是不够用。

    说玉年,玉年就到。

    他从宫外匆匆而来,像是有什么大事要与越鲥讲。见到皎皎和越鲥两人在藏书阁楼下说着话,他刹住脚步,目光极短暂地从皎皎身上一瞥而过,继而恭谨地朝两人躬身问好:“见过国君,见过皎皎姑娘。”

    玉年今年二十有五,算得上年轻有为。

    他身材颀长,面容白皙,见人先带三分笑,看起来就是一副温良好欺的模样。

    这是皎皎第一次离他如此近,见到这位现今闻名长颍的大名人,不由多看了两眼,有些稀奇——如果仅仅是看玉年这长相,她是绝对想不到他会是那种以自己性命做军令状的烈性之人的。

    见玉年到来,越鲥蹙眉:“难得见你急急忙忙。”

    玉年没否认:“的确是有要事与国君商量。”

    他歉意地看了眼皎皎:“望国君借一步说话。”

    看样子是不能在她面前说的重要事。正常,毕竟她不是越人,也不是长颍的臣子。

    皎皎识趣地与越鲥道别,独自上了藏书阁的二楼,找到昨日未看完的书,在窗边坐下来。

    春日的风和煦,阳光洒在人身上,照得人暖洋洋的。

    皎皎拿起书,心思却没一下子到书中去。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玉年这么急切要与越鲥说?难不成是殷鞅那边又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皎皎放下书,从窗口向议事殿的方向望去。

    隐隐约约间,她似乎看到玉年回头朝藏书阁的方向看了一眼。

    本来这下午,越鲥是要继续听大臣们说殷人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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