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今日谢娉婷约了阮呦一道去看账,阮呦便将这些日子与义母一同设计出的新样式草图一并带过去。
    “姑娘今日让阮伯父做那么大的木架做什么”酒七忽然开口问起。
    阮呦想着自己的打算,只略微神秘着朝着她笑了笑,并未透底,“酒七姐姐还记得除夕夜那条街”
    “记得,是道华街,怎么了”酒七轻皱起眉头。
    “酒七姐姐知道燕京何处最高吗我想看看燕京城。”阮呦抿着唇道,“整个燕京城。”
    酒七虽然琢磨不透,但沉静下来细想,“有倒是有一处,那地方是燕京皇城的云台,登上去能俯瞰天下,整个燕京之景都能入目,只是”
    “那地方,非常人能去。”
    阮呦有些失落,这可就有些难办了。
    酒七暗自打量着她的神色,缓缓开口,“姑娘若是实在想去,大人那或许有办法。”
    阮呦的神色黯淡下来,小声嘟囔,“阿奴哥哥太忙了。”
    她又许久不见他,见了也只匆匆一瞥,自娘她们要与她和张家说亲起,她便心如火焚,想寻他,但酒七姐姐也说,都指挥使府现在被重重是人盯着,她暗中根本没法子接近。
    “姑娘”酒七担心地看着她。
    阮呦摇了摇头,脸颊浮出浅浅的梨窝来,“总会见到的,趁着这会儿还有时间,我们先去买些丝线。”
    这回要做的物件,可是要费许多丝线的,阮家没有那么多。
    街道上人很多,阮呦将阮惜牵得紧紧的,正走着路,忽然一股香浓的脂粉味掠过,一条娥黄色手绢落在地上,两道婀娜多姿的倩影过去,不一会儿便被街道上的路人遮掩住。
    阮呦见了,忙将手帕捡了起来,想要去追那两个女子。
    酒七脸色微变,想叫住她,“姑娘。”
    “怎么了”阮呦困惑地回头看她。
    丢手帕是青楼女子招揽生意耍的手段。
    酒七张了张嘴想说,却那双黑珍珠般清澈明亮的眼睛看过来时,神色僵硬起来,吐不出一个字。
    阮呦不清楚这些,她只知道手帕是私人之物,若是被有心人捡去了,到时候怕是会毁了女子的闺誉,也就顾不得多思量,见酒七没说什么,就捡起那手绢去追前面的人。
    这些日子她身子好了许多,小跑了快两个街道,勉强追上了人。
    雪姬正同雪妮听见身后若有似无传来“两位姐姐,请等一等”的声音,那声音软软糯糯的,清甜温柔,怎么听也该是个姑娘家。
    如此便没有回头,毕竟通常不会有女子叫她们的。
    只是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又一直在她们身后不曾停过,两人这才停下来,转过身。
    雪姬正看见阮呦的时候恍了一下神,情不自禁喊了声“娇娇”。
    雪妮骇了一跳,轻轻掐了她一下,回头看了眼前面不远处的满玉楼,胆寒地压低声音提醒,“雪姬姐姐你莫不是糊涂了不是”
    雪娇已经死了。
    雪姬回过神,脸色白了一瞬,眼前出现的人的脸才逐渐清晰起来,那不是娇娇,尽管看起来一样的乖巧软糯,眼睛那样漂亮,声音那般甜软,却不是娇娇。
    她的娇娇已经死了。
    指甲几乎陷尽了掌心,疼痛才让她头脑清明几分。
    “两位姐姐,这可是你们的手绢”阮呦有些喘气,轻轻拍着胸口,将袖子里的手帕拿出来。
    雪妮脸色僵了一瞬,正想发怒,就被雪姬拦住了,“是我的。”
    她伸手接过,朝着阮呦行了个礼,端端正正,丝毫不风尘,“多谢这位妹妹。”
    阮呦见她收下来,这才如释重负地笑起来,又仔细叮嘱着,“下回可不要再如此粗心了,不然丢了手帕,被有心人捡到就麻烦大了。”
    雪妮尴尬地笑了笑。
    雪姬轻抿着唇,看她嘴角的梨窝,思绪又恍惚了,眼前的人同昔日那张稚嫩的小脸几近重合。
    那一日,亦是娇娇捡到她的手帕,说漂亮姐姐,你的手帕掉了,下回要小心啊。
    她尴尬地红了脸,只说“要你多管闲事”
    娇娇却只笑眯眯的乖巧着笑着,也不生气。
    那之后,她每每被妈妈叫出去拉客,她所丢下的手帕都被那穿得破破烂烂的小丫头捡走了,还在她手上。
    后来娇娇也被卖进花楼,她那日瞧她哭得凄惨,递了一条手帕与她,她看了手帕上的绣花好看,舍不得用来擦泪,只用脏兮兮的衣袖擦,一张脸成了花猫,抬起眼看清她竟然破涕为笑,道一声,“姐姐。”
    “我们好有缘啊。”
    雪姬阖了阖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平静,“多谢姑娘,下回我一定留心。”
    满春楼二楼,天香坊。
    厢房中的人将下面的场面尽收眼底,封昀的手指摩挲着细颈酒壶,半眯着眼,有些醉醺醺地呢喃,“有些面熟啊。”
    叶蔚抬眼看过去,“是阮家那位姑娘。”
    “哦”
    叶蔚抿了抿唇,已经有许久,封昀都不曾给过自己任务了,他踌躇许久,顺着刚刚的话题说下去,“大人,属下打探到阮家进来在给阮呦说亲。”
    他说完打量着封昀的神色,见他眉梢挑了起来,显然有几分趣味,他便顺着说下去,“是和城西的张家说亲。”
    “唔,陆长寅有没有什么反应”封昀懒懒地抬起眼皮。
    “没有。”
    “嘁,”封昀舔了舔唇角,“行了,你退下罢。”
    “是,大人。”叶蔚手指紧了紧,转头的时候看见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女子,张了张嘴,“大人”
    封昀看向他。
    他便闭口噤声,“属下告退。”
    走的时候,他轻轻将门合拢,怜悯地看了一眼那女子,在心底轻叹一声。
    罪孽做多了,会折寿的。
    作者有话要说阮家的家人都非常非常温暖哒,所有人都很宠呦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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