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望了眼几近失态的李驿昀, 满腹狐疑, 他松开怡妃,缓缓站起身来。厅中噤若寒蝉,只能依稀听见苏澜沉重的喘息声。
    苏澜双手微颤着展开卷轴,她惊恐地盯着卷中的画,全身止不住颤抖, “不是,我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我的,我的是十香词民女从未见过这个,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她拼命磕着头, “太子殿下,还请相信民女, 民女当真不知情”
    李驿昀突而上前, 一把掐住了苏澜的脖子将她提起, 丝毫没有手软。四周皆是此起彼伏的吸气声,整个宴厅犹如冰封,凌寒彻骨,无人敢上前。
    李承珺神色未动,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 只是指尖捏紧杯壁, 失了血色。
    “我问你,你可知画中的人是谁”李驿昀手中的力渐渐收紧,任由苏澜在她手中挣扎, 他目眦尽裂,眼中的杀意迸发,势要将她千刀万剐。
    “不知”李驿昀掐得她喘不上气,苏澜脸上亦是毫无血色,她眼中是藏不住的慌乱,清泪从中涌出,沿着她的脸颊落下。
    “驿昀”老皇帝似有不悦,他轻斥一声。
    皇帝的这一声打散了李驿昀的思绪,他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失态,便松开了手。
    苏澜整个人顿时失了气力,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猛烈地咳了起来,低着头啜泣。
    皇帝走了下来,此时已有小太监将地上的卷轴拾起递上,皇帝接过,眼中的阴郁越来越沉,他冷笑了一声,将卷轴丢在苏澜面前,“苏澜,你好大的胆子啊。”
    卷轴之中哪里还是原本的诗,画中满目的赤红,弥漫着阴郁气息。
    画中只有一人,他身着锁子乌金甲,倚着剑半撑着身子半跪在地上,而手中淋漓的血色沾染了整把剑,鲜血凝结,早已瞧不出剑身原本的模样。
    胄滚落在地上,散落的发丝半掩着他的脸,他垂着头紧闭着双眼。十数支箭插在他身上,最为致命的便是左胸上的一把长剑,剑身没入胸膛,浑身上下再也寻不到一处没有被血色沾染的痕迹。
    画中之人从头至尾叫人瞧不出丝毫声息,分明就是已死之态
    一旁的大臣闭口不言,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众人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这画中人不是镇北将军宋幼清又能是谁
    世人皆知宋幼清是被敌军所杀,可又怎会知道竟是这般惨死之状,一个个身子都往后靠了靠,生怕被迁怒。
    只有苏景云从席间站起身来,在苏澜身旁跪下,“皇上,太子殿下,此事定是有蹊跷,五妹妹不懂规矩,但并不会做出此事,还请皇上明查。”
    “皇上,这不是民女的,民女冤枉”苏澜极力辩解,“民女入殿前这卷轴还是好好的,春白也见过,里头确是十香词,可可民女也不知为何,现在变成了这幅画,皇上,民女真的是被冤枉的”
    春白见状也跪了下来,这画一直经她之手,如今出了事,她自然脱不了干系,“皇上,太子殿下,奴婢也不知情,奴婢分明在殿外时便查验过的,正如苏五姑娘所言,里头是写的十香词,况且奴婢昨日还亲眼瞧见姑娘写的。”
    “你们的意思是,这画平白无故就被换了还是说本宫在污蔑你们”李驿昀死死盯着地上的画,讥讽一笑,“宋幼清已死了三年,而如今又有人以此事大做文章,不外乎想乱我朝纲。”
    李驿昀扫视厅中之人,“若本宫查出是谁在背后捣鬼,定叫他生不如死。”他在李承珺身上停留了片刻,又将目光回到苏澜身上,“来人,先给我将苏澜与宫女春白带下去。”
    “太子殿下。”苏澜挪着身子跪在李驿昀面前,“民女当真什么也不知,求求太子殿下不要将民女关押”
    李驿昀声音比方才还要冷下几分,他一脚踹在苏澜胸膛上,“带下去。”
    苏澜扑倒在地上,方才那一脚恰巧踹在她左胸口,一阵刺痛压入她胸膛,血腥味儿一涌而上,她并未刻意压制,偏过头咳出一丝血来。
    “澜儿。”苏景云慌忙扶起她身子。
    “没事。”苏澜将手搭在苏景云手上,凄凄一笑,“大哥,不碍事。”
    春白见太子并未心慈手软,知晓事情不妙,跪地求饶,“太子殿下,奴婢并不知此事,求求太子殿下不要杀奴婢。”
    电光石火间,一道身影突然闯进她脑中,春白突然忆起先前之事,赶忙解释,“太子殿下,奴婢记起来入宴前,殿外的一个杂役宫女撞到了奴婢,将奴婢手中的锦盒撞在了地上,定是那时她将卷轴偷换的除了那宫女便没有人再碰过卷轴了”
    苏澜刹那间如醍醐灌顶般,她眼睛一亮,亦在一旁应和,“太子殿下,民女也想起来了,是有个宫女莫名撞了过来,民女以为她是无意的,哪曾想她竟然将画给换了。”
    李驿昀看了皇帝一眼,只见皇帝眉眼低沉,糅杂着阴郁,并未制止他,李驿昀便捡起地上的卷轴,“那你们倒是说说,那宫女是何模样”
    “民女说不上来但若是再见到她,定是能够认出她来的。”苏澜又猛地咳了几声,气息都弱了下去。
    苏景云见苏澜止不住地咳嗽,也顾不得其他,便开口道“太子殿下,可否先请太医给令妹瞧瞧身子,她底子差,怕是经受不住。”
    李驿昀双目微眯,“来人,传安太医。”
    “是”
    “多谢太子殿下。”
    与此同时,一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手中还捧着一物,隐隐传来些焦灼的气息,“皇上,太子殿下,方才奴才在外院瞧见一宫女在烧此物,奴才追上前去时人却跑了,奴才怕此物事关重大,不敢耽搁,便先呈上。”
    李驿昀接过,方才他只看了一眼便已猜到了这是什么,又是一幅卷轴,只不过遍布灼烧的痕迹,只能从碎屑中找出几个字来。
    不必问苏澜李驿昀也知道,这是她原本要献的贺礼,若这是真的,那苏澜便没有扯谎,这贺礼是被人换了。
    “太子殿下”苏澜擦拭着眼泪,楚楚可怜地看着李驿昀。
    “此事我会派人查清楚的。”
    “多谢太子殿下。”
    与此同时,安太医匆匆赶了过来,“皇上,太子殿下。”
    “你替苏五姑娘瞧一瞧伤可严重”
    “是。”安太医刚搭上苏澜的脉,另一旁却忽而传来惊呼声,“怡妃娘娘”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只见怡妃已昏厥,倒在皇帝怀中,皇帝一脸忧虑,他呵道“安太医,速来给怡妃瞧瞧。”
    “是。”安太医慌忙起身,只留苏澜一人在原地,苏澜自嘲地笑了笑,低着头默不作声。
    “安太医,如何”皇帝忧心地望着怀中的怡妃,不停催促着安太医,“为何怡妃会忽然昏厥”
    “皇上稍安勿躁,待臣替娘娘诊诊脉。”安太医紧锁眉头,指尖隔着帕子搭着脉,渐渐的,他眉间的焦虑散去,“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怡妃娘娘这是喜脉,如今娘娘只是受了惊吓昏厥过去,待臣给娘娘开些补气养血的方子便好。”
    “当真”皇帝一怔,眼中的一抹错愕并未逃过苏澜的眼睛,他眉眼转而染上喜色,“好,好,来人,你们快将怡妃送回去,让她好生歇着,不要乱走动。”
    苏澜下意识抬头看向李承珺,见他神色淡淡,对此事似乎并不意外。
    苏澜转而又看向皇后,皇后侧对着她,苏澜瞧不出她的神色来,但亦能看出皇后眼中淡淡的哀愁。苏澜知道,三年前皇后是有过一个孩子的,可那孩子却突然夭折,这三年来皇后也不再有过身孕,如今听到怡妃怀上龙嗣,她怎可能不伤怀。
    在她看来,那孩子夭折实属蹊跷,不过如今她倒是觉得此事跟李驿昀脱不了干系,若要把控一国皇族,必定要将皇帝的子嗣拿捏在手里,以李驿昀的行事,定会对皇上的子嗣下手。
    说起来苏澜觉得这老皇帝也是凄惨,他子嗣本就单薄,如今膝下也只有李驿昀一人,更可悲的是,李驿昀还并非是真的太子,如今怡妃有孕,也不知是幸事还是不幸。
    怡妃被宫人送了回去,安太医也一并离去,显然都忘了还有苏澜这么一号人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另有一宫人走了进来,步伐都有些慌乱,“启禀皇上,谢将军已到宫外了。”
    这话犹如平地惊雷,震得座上之人皆缓不过神来。谁谢将军,谢常安他不是在边关吗,为何会突然回京
    虽说这幅画的真相还未查明,但众人心中都明白,此事定是与宋幼清的余孽有关,可好巧不巧,这谢常安又随之而来,很难不让人怀疑。
    李驿昀脸色一沉,眉间隐过一阵烦躁,他将画卷收起,看了春白一眼,“先将苏五姑娘扶回去歇着,让张太医跟去瞧瞧,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院子。”
    “是。”春白赶忙应下,李驿昀这般说便是要留下她们性命了,此乃万幸,被禁足总好过掉脑袋。
    苏澜被春白扶着离开时,给苏衡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往外走去。
    小萝卜头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她如今根本抽不开身,实在有心无力,她倒是庆幸今日入宫的是苏景云,有他在,她便也放心了。
    苏澜身子虚弱,走得极慢,经过之处无不投来怜悯的目光,苏澜只是捂着自己的左胸口,缓缓往东宫走去。
    而正在此时,一道身影大步流星走来,身后的宫人气息喘喘,任凭怎么追也赶不上他,“谢将军,您慢些,厅中正在设宴,容奴才先进去通报一声。”
    谢常安一身戎装,铁甲之上残存着血腥与肃杀之气,他手中还提着长剑,根本不将人放在眼里,“不必。”
    三年不见,他倒是沉稳了不少,苏澜欣慰,她依着规矩福了福身,“谢将军。”
    可谢常安连一个眼神都未给她,径直朝厅中走去。
    苏澜并不意外,只是低眉浅笑,便转身离去。
    如今的东侧院空空荡荡的,与宴厅相较,更显得清冷了些,春白将苏澜扶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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