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息。

    秋娘一直告诉自己,如此美好的人儿只要远远地隔着帘子瞧瞧就好。

    他就像那九天上的仙人,不可亵渎,只能静静仰慕。

    直到有一天夜里,她一如往常地坐在帘幕后弹拨着那柄几乎与她血脉相连的琵琶。

    却隐隐察觉了他今日的不同寻常。

    往日的他偏爱小酌独饮,虽然眉间或有隐隐的愁绪蔓延,却全然不似今日这般饮了一壶又一壶,眸中似有狂风骤雨。

    “啪”的一声脆响,是杯盏碎裂的声音,惊断了秋娘绵绵弹奏的琵琶曲。

    远远瞧见珠帘外男人那泛红的双眸,秋娘觉得自己仿佛在那一瞬魔怔了,就这样掀帘而出,情不自禁地想去抚平男子那眉间的褶皱。

    可走了两步,终是回了些心神,未敢逾越,愣愣地站在那里,半晌,掩饰般地俯身去收拾地上破碎的杯盏。

    却猝不及防地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男子身上清冽的松木香从四面八方包裹住她,她怔怔地看着这个千万次出现在她梦里的清俊面庞越来越近地贴向她,一个带着浓烈酒气、炙热滚烫的吻铺天盖地地压向她。

    秋娘手中捏住的杯盏碎片“啪”地落了地,溅起一片细碎的酒渍,仿佛溅在了她常年古井无波的心上。

    之后的一切就如顺水推舟一般,再自然不过了,秋娘满心欢喜地住进了那个她唤陆郎的男子给她所置的宅子里,这一段的记忆画面是她整段人生里最明朗的。

    枝上鸟儿双飞,湖上鸳鸯交颈缠绵,空气里满是果子的甜香和花草的芬芳。

    余菁不禁屏住了呼吸,根据她多年看话本子的经验,一段爱情最美满的时候往往就是最容易发生惊天逆转的时刻。

    果然,在一个寻常的午后,宅子里来了这么一个不寻常的人。

    正是她百般爱恋的陆郎的嫡妻。

    她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不,应当说,她从来不敢想会这么一个人,这是她这段甜蜜日子里心头唯一的梦魇。

    她知道陆郎这样一个九天仙人般的男子不可能为她独有,可直到她正在亲眼见到这么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无比美丽、无比端方,她坐在厅堂的高座上,端坐着俯视着自己。

    女子什么也不必多说,就已让秋娘感到面红耳赤、如芒在背,只觉自己似一只无比可怜的蝼蚁,卑微到尘埃里。

    秋娘颤抖地伏在地上,就在这样的目光下无声无息地流泪了。

    只因这样的目光,没有怒斥,没有鞭打,一切都过分安静。

    直到她心中那个无比钦慕的男子终于出现了。

    秋娘看见他在踏进门、见到高座上的女子时那一瞬间攒聚到眼底的巨大惊痛、浓重悔意和报复的快意。

    没错,是惊痛、悔意、恨意、快意,却没有丝毫眷恋或怜惜,他甚至 ,都没有多看自己一眼。

    秋娘的心就这样直直坠落下去,她在想自己到底算什么呢,苦闷时消解愁绪的工具亦或是他博取眼前女子注意的棋子

    或许全都是她高估了自己,她本就是个一文不值的风尘女子,拿起放下都是随手之举,哪里需要费这些心思放在眼里。

    她笑着落下泪来,默默走远,无人在意她的去留,自然也无人阻拦,一路畅通。

    她自由了,从此没有了契约的束缚也没有了感情的牵绊,可是谁能想到,一个小生命就这样偷偷在她的腹中扎根安家。

    她太傻了,傻到还抱着一丝侥幸去求他,去赌这最后一丝的情谊。

    一个独身的女子,顾及自己已是不易,又如何能养得起这娇娇嫩嫩的宝贝。

    可是她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轰了出来,被打得鲜血淋漓、奄奄一息,哪里有什么情谊有什么宝贝呢,全都是她不自量力痴心妄想罢了。

    罢了

    而后余菁就看到了颜秋口中的那位救命恩人,一袭看不出身形的长袍,面部以黑布遮的严严实实,完全没有什么可以记忆的特征。

    他告诉颜秋想要解除痛苦可以找一位鱼精姑娘,甚至送佛送到西,把女子放在了余菁回府必经的那条路上,余菁蹙紧了眉,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可又毫无头绪。

    余菁把颜秋全部的记忆清除完后,睁开眼的那一刻,有瞬间的头晕目眩,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便没怎么在意。

    对面的颜秋也缓缓睁开眼睛,眼里一片茫然,仿佛初生的婴孩,对一切充满了陌生感。

    余菁瞧着她的眼睛问她“你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对面的颜秋眨巴着眼,依旧满脸茫然,没出声,只轻轻地摇头。

    余菁松了一口气,心中百味杂成

    余光瞄到坐在一旁的桑萱站了起来,心下顿时又生出几分得意“怎么样,我”

    一句话尚未说完,眼前忽的一黑,顿时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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